在碳基生命遗传基地里,阿义和艾丽斯的心电图已经同步了三天之久,可是其他的生命指征完全没有恢复,只有心电图兀自大幅波动。阿尔法GO就那么静静地站了三天,它强大的信息处理系统在飞速地检索并对比着所有相关数据,却依旧无法解释两人这种奇怪的状态。

而阿义在那片没有光亮,没有时间,没有方向的空间里面,并不觉得孤独,当理智消散五感尽失的时候,他反而觉得内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他渐渐地感到自己开始变得透明起来,似乎要与脚下的水融为一体,最后连这超乎感官的奇妙体验也开始慢慢消亡。

忽然在他的视界里除了自己,竟然发现又多了一个人,哦,不对,那只是一双小巧而精致的脚掌,站在他的水面之下,两人脚掌相对地站着,感觉近在咫尺,又好像远隔着整片星空。但是很快的,他变得更加透明,他使劲去踩水,希望对方能够发现他,可是那水竟然没有一丝涟漪。

阿义他并不害怕自己融合进水里,他只是想让另一个人可以在那里站成永恒,只是他发现那双精致的脚也在变得透明而不真实。他忽然有了想要拯救的欲望,在这个空间里面第一次有了主动的欲望。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而当心活了,不再沉沦于这种安逸之中,当有了欲望支配他的时候,阿义觉得周围的空间里开始产生了波动。

起初,他心中祈祷那站在水下另一端的人不要像自己一样变得透明,可是效果并不明显,但是那种变化过程似乎正在减缓。渐渐地阿义脚下水面的涟漪在不断扩大,最后像沸水一样翻滚起来,他觉得自己如同陷入沼泽一般慢慢融入里面,抽身不得。

而让他惊喜的是,在自己融入到里面的时候,那个只看得见脚的人也融入其中——水、阿义和那个人都融合在了一起,他们融合却分得清彼此。也许是在阿义心念的作用下,那人没有虚化,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身体随着翻滚的水花荡漾起层层水泡。

在此时,阿义眼睛顺也不顺地看着这个人,金发碧眼烈焰红唇,使得这里瞬间有了生机。他觉得自己应该认识她,可又想不起来这热辣的美女是谁。焦急的情绪使得这水翻滚得更加激烈,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谁,于是阿义开始从焦虑变得狂躁,他扰动着水,水反过来涤荡这两人,使原本已经不再继续透明下去的两人又开始虚化起来。

“阿义、阿义...”他仿佛听见了呼唤的声音,他在想阿义是谁,是在呼唤自己吗?

“阿义,我是艾丽斯...”这句话不断在他的心底响起,越来越清晰。

佛家有一种法门叫做顿悟,阿义在呼唤声中渐渐平静下来,猛然间感受到了对方的一切:她是艾丽斯,她心里充满了绝望,因为自己生而为机械的绝望,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绝望。她渴望死亡,她更渴望突破,渴望幸运女神的眷顾。

只是可惜,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达成夙愿了,退而求其次,那就死亡吧!只是对于给阿义下毒的事她深感抱歉,她不过是想最后再向命运挑战一次而已,她需要这样死而后生的决绝。不过她实在无法忍受那烈焰灼身的感受,即便是在这个宁静的空间里,痛苦都不肯放过她。当她看见阿义的时候,她觉得上天可能已经原谅了她,她忍受着持续的痛苦,拼命呼喊阿义,希望他不会因为自己一时的欲念而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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