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导读(三)

“我才不回去了,我要你陪着我一起远走高飞,离开这个鬼地方。”明月很干脆的说。

这对于三狗来说不啻于一声惊雷,吓一大跳,慌忙的词不达意的说:

“你说……你说什么?要去哪里?”

明月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子,借着三狗手里的火笼子的亮光,看着三狗的眼睛坚定得说:

“你还不知道吗?还是装傻啊?我爹妈马上就要把许配给那个死郑守城的,我才不愿意跟他呢,我要跟你过,我们一起走,走得远远的,走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我不信了,我自己就不能做主了?”

三狗顿时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一时半会都蒙着,反应过来后,多种感觉重重的压过来,压得他难以承受,十七岁的肩膀,实在是难以承受如此的重量……

……

尽管背后是满畈的渔火,可前面,却是一片黑暗,路在哪里?我看不见。

曾经在多少个夜晚里,默默的呼唤着你

而现在,你就在我的身边

我却,开不了口

曾经在多少次回眸里,默默的注视着你

而现在,你就在我的身边

我却,无法看着你

曾经,曾经多少个曾经

我默默,默默的默默,

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悲狂,向谁歌?

唯低头,默无声

……

在这个无尽的黑夜里

希望就像手里提着的渔火一样

虽然它是自己提着的

但它不属于我自己

它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因为我控制不了它

我无能为力

在炎热的夏夜里,三狗却悲凉的站在无尽的黑夜里,倔强着站着,不再跟着明月走了。

“好你个三狗,原来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明月憋不住得哽咽道:“你不走,好啊,我走”

一个绝望的前行,一个绝望的走不了。

看着明月即将模糊的背影,即将被黑夜吞没,三狗张了张嘴,想喊,却喊不出来。

怎么办?把一个女孩子扔在黑夜不管?何况是跟亲人一样亲的明月。还能怎么办,三狗只得再次跟上明月。

也许,前路崎岖难行,但,有我陪着,就不再担心你;

也许,前途莫测难辨,但,有你陪着,纵然苦累也值。

尽管前头是刀山火海,这个时候,三狗也只能跳了下去了;三狗也知道,这个腿这么的轻轻的一迈,将是一辈子的事了,身后的世界,身后的亲人,身后的兄弟好友,都得背叛了。

……

大胡子土匪头吃喝的差不多时候,让手底下人继续吆三吃喝,他自己踱着方步,走进了房间里,看着一点都没动的碗筷,看着她,说:

“静慧”

“请叫我王夫人”

“静慧,你不认得我吗?我是胜达啊,水南的潘胜达”

“我认识的潘胜达,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明诚妈俞静慧,再也憋不住,两行清泪滑落而下。

那是三年前,不对,是四年前的事,那一幕幕,如一刀刀一样,早已刻进了心底深处坟墓的墓碑上,擦不掉抹不平了……

……

等到静慧伸手抹掉脸上的水渣子后,才发现一个划船的汉子,站在浅水滩上,正不讲理得拿着个大水瓢子,勺着水向岸上的人群里泼水。

抹了把脸的静慧,脸上还挂着水珠子,宛如出水芙蓉般的静雅动人,那个泼水的汉子眼睛都看直了,僵直得站在靠岸的浅水滩上。

跟做梦的一样,时间在此刻停止转动,天地间,只剩下对面这个扣人心弦的女孩;良久之后,旁边的队友推了这个泼水的汉子一把,他还没有醒过来,手上的水瓢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水里了。

看到这个犹如大呆鹅一样的泼水汉子,静慧不由得莞儿一笑;一笑倾城啊,整个世界都成了你如花儿绽放般的笑容。

这时候,秀娥也找了过来,两人身上衣衫都有些被水泼湿掉了,女孩子家不好意思,赶紧就转身回家换衣服去了。

留下站在水里的那个叫“潘胜达”的后生,直直得望着她们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来。

……

秀娥她们连拉带拽的,把胜达撵到了河边,拉到了静慧身边,然后退走,制造出个两人的空间;静慧正出神还没回来,还不知道胜达已经来到了身边。

“那个…静慧…”,胜达在静慧的旁边,嗫嗫嚅嚅的。

静慧心头一跳,急忙转过头来,看见胜达,差点都不认识他了,头发乱糟糟的,满脸胡子拉渣的,憔悴得不成样子。

静慧一下子所有的怨念全没有了,心软的一下子眼睛就红了;想伸手去**胜达的脸,却又举不起手来。

“你瘦了这么多啊”,胜达看见静慧,瘦得眼窝都陷下去了,脸色惨淡的,整个人都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由得心疼万分。

胜达很想把静慧搂入怀中,好好的疼一把,可是脚好像被什么钉在地上一样,怎么也移动不了,只能说句苍白无力的话语。

可就一句话,一句这样极其普通的安慰话,却让静慧泪流满面,看着胜达竟说不出话来。虽没执手,却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胜达看着梨花带雨般的静慧,惨然笑着,说:

“不要这样子,你这样子,我会很难受的”

静慧急忙用手抹掉脸上的眼泪,低头轻声急道:“我不这样子了,你想我怎样子?我就怎样子。”

胜达看着静慧,苦笑到,转头眼望着一江秋水,随着五颜六色的河灯缓缓一路而去,经过了这段难熬的时间后,胜达也明白了这世事,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跟这河水一样,是无法抗拒的,不由得长叹一声:

“我们今生怕是没有这个缘分了,希望来生能修得不止是同船渡…”

“为什么要等来生?我们今生就可以”

“你们家不同意……”

“我们家是不同意,那你有没有问我同不同意?”

“你是…你同意吗?…可这…能有用吗”,胜达虽然激荡不止感动不已,但也无奈的呢呢喃喃着。

“我同意的,我一开始就同意的”

“……”

胜达无言以对,看着她这样子,更是难受,如果她不同意,或许更会死了这条心,就当没有了这回事;可现在这样,他原本是能赢的,却输得这么惨,不甘心啊。

“我们现在就走,坐你的船,我们走得远远的,现在就走”,突然间,静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有这么大的勇气,竟然敢冒天下大不讳,“私奔”,这个字眼,以前看起来是多么的挑战自己的道德底线啊,可现在,居然,自己提出来了。

静慧迫不及待的话,吓得胜达一大跳,他也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这么大的事情,他是想都没有想过,要是自己一个人,四处闯荡天地为家,那都不是问题。

但是和静慧,不能这样子,他喜欢她,是要给她一个家,一个幸福,而不是仅仅要的她一个人就可以了,他接收不了心爱的女子跟着他却漂泊四方无家可归。

“不能这样子,静慧,你等我三年时间,我一定混出个人样来,再去你们家提亲去”

“三年?你不知道我们家现在隔几天都有人提亲,到时候就怕我妈相中了一个,我怎么办?”

“那就一年,行不?就一年,你替我扛一年,明年的中秋,我一定再去你们家提亲”

沉吟几许,静慧也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就答应了胜达的要求。

这个时候秀娥和弟弟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们要找她回家了,心急之下,打开背囊,想翻点什么东西给胜达。

遍寻不到合适的东西,最后静慧看见手里还拿着把纸扇子,就递给了胜达,说,“我要回家了,这扇子给你……”

胜达被秀娥她们拽出来时,走的急,也没想那么多,没拿任何东西,这浑身上下的,找不到一个物件给静慧的。

心急之下,把胸口处上衣都带开了线头,索性,就一把顺着线头,把衣服撕了下来一小块布,递给静慧。说:

“你在家要安安心心的,不能再瘦下去了”

“好的,你在外面也要注意身体注意安全”

“我会的”

“我等你”

……

何事秋风悲画扇

今年他会怎样?应该不会再次的蓬头垢面的吧,想到去年见到他的情景,静慧不由得又甜蜜又开心,那个大呆鹅,呆呆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脏兮兮的,真好笑……

……

等待…

等待在等待中,焦虑

失望…

失望在失望中,无望

无奈…

无奈在无奈中,绝望

……

这到底是怎么了?河里的花灯逐渐的稀少,人群也逐渐的回家了,可该来的那个人,还是没有等到,静慧等得开始有点慌张了,到底是怎么了?不停地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

黑夜里,静慧兀自瞪着乌黑黑的眼珠子,想,怎么就死不了呢?要是在这个中秋节前就死了,那该多好啊,那是死得多么的快活啊,因为活得那么的快活。

可现在,还是死不了,活着,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情啊,但又不能死,“父母在,不远游”,同样,“父母在,不轻生”。

所以,再难受,再委屈,也要活下去,就当着是前世的孽,今生来还吧。

我已经死了,虽然还活着;

你虽然还活着,但已经死了。

今生,不会再有你这个人了;

今世,就算有再见,也是路人。

三天后,大病初愈的静慧起床后,自己默默的洗头洗澡,洗涮干净后,换上干净的衣服,走进了母亲的房间,第一句话就是:

“娘,帮我嫁掉吧,嫁得越远越好”

“那个…那个他呢?”,在县城里消息灵通的母亲,其实也特地去问过秀娥,隐约的知道了这事,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现在也只能让女儿自己去消化去承担了,做爹妈的,这种事,怎么也帮不上。

“他?他已经死了”

“……”,一阵无言后,母亲还是长叹一口气说:

“好吧,我着手去操办,你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

三四匹马连同上面的骑者,旋风一般的席卷过来,吁……一阵勒马声从身后传来,转眼间,马上的四个人跳了下来,堵住了三狗明月的路。

“你个狗日的,我要你的命”,明诚一个纵身扑倒三狗,直接就拳头擂了上去。

三狗知道了该来的,就会来的,是躲不掉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想想也是,这个时间家里肯定是乱成一锅粥了。

也好,打吧。

三狗闭上眼睛无颜见自己的兄弟,手脚也不动,任明诚发了疯似的打自己。

“走开”,明月用力推开了明诚,冲明诚吼到:“是我要带三狗走的,跟他没有半点关系,要打,就来打我,来啊,打我啊”,边吼边往明诚身上凑。

打了三狗几拳后,明诚的气也消了些,但还是觉得不解恨,眼神越过夹在中间的明月,气鼓鼓的冲三狗说:“快点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狗日的,你就是个狗日的”

三狗不吭一声,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就走,可这黑夜里,这天大地大的,哪里有我的藏身之处啊?

正抬脚走时候,明月冲了过来,抓住三狗手说:“你一个人,要去哪里啊?要走,就一起走”。

看着妹妹这么的不讲道理,明诚气炸了,对一起来的几个族弟使了个眼色,他们一个人负责拿几个火把,其他几个人一把架开三狗,明诚则拉起明月往家里方向走。

明月一边挣扎手,一边大声的叫到松手,这个时候明诚不再像平时里一样了,那么的听话那么顺从,而是强硬的不松手,拉着明月,甚至是拖着明月往回走。

明月没走出一几步路,突然停了下来,明诚也停了下来,因为不敢再动了,原来明月空出一只手,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短刀,顶在自己的脖子上……

好家伙,这娘儿俩一样一样的人,当然明诚他是不知道母亲会是个这样的人,表面看似柔弱,其实刚硬决绝、倔强无比、不惧生死。

大家都转过来,不敢乱动,看着明月,明月还带着泪珠的脸,竟然笑了起来,说:“拉我啊,来啊,拉啊,再拉我,我就死这里”

……

最后牛牯找了多家货主,用人格担保,借下巨债,拿着白花花的银洋,到青楼去赎出小翠,小翠还是铁了心的不见。

急得牛牯拿出刀子要自杀在小翠房间门前,小翠才迫于无奈打开房门,放牛牯进去,说:“以前的小翠已经死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小翠了,你真的不要再这样作贱自己”。

牛牯也是个犟牛子,说,我这辈子就认死你了,不管你怎么了,我还是要找你的,以前的事我全都了解了,都不是你的错,要错,也就是我没钱的错,是我穷的错。

现在,我借了钱,你自由了,我们可以回家了,我们可以慢慢还钱,总有一天,我们会把钱还清的,那样,我们就没事了。但是,所有的这些,都要你来,我们一起来,小翠,你是个明白人,我说的,你懂吗?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小翠也明白了牛牯是真心的,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心底里也暗暗敬佩牛牯是条汉子,是条有担当的汉子,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唉!这辈子虽然命苦,但有了这个男人,那也是值得,哪怕是在一起没几天,也要去珍惜,哪怕前途是刀山火海,也要跟着一起跳,死了,那也是值得的。

……

“再不行,你就当还三狗的债,你欠三狗一个婚礼,就把这个婚结了,还给他,让他死也能瞑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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