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太阳穴蓦地剧烈跳动,尖锐的疼痛紧随而至,文沫眼前一黑,刚想闭眼蹲下,就被一直注意着她的程功搂进了怀里,等到这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疼痛感消失,她缓缓睁开眼睛,对上的就是程功一张关切的脸。这个男人对她很好,她都明白,但她现在实在无法回应,没有爱意,光凭别人说破了大天去,文沫在心底都是有所保留的。

慌手慌脚地从程功的怀里退出站定,文沫这才开口询问:“李响岳是谁?”

程功脸上有丝失望一闪而过,以前两个人窝在家里的沙发上闲谈时,文沫说起李响岳从来都是崇拜夹着尊敬,那是之于她亦师亦父的角色,如果再年轻个二十岁,大概会是程功最有力的情场竞争对手,怎么能也说忘就忘了呢?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实话,李响岳不算清白,在那场吞噬了十几个人生命的大爆炸发生之前,他刚刚承认自己犯下了谋杀的罪行,虽然大部分得知这件事情的人已经化为了一捧骨灰,但李响岳签名的那份认罪书却好巧不巧保存了下来,公安局档案室地砖底下压着的尸骨也在几十年后终于重见天日,却也让李响岳的认罪变得证据确凿。一辈子的老警察了,真的可以算得上是晚节不保。

事情闹得很大,被害人邸保民的家属,虽然历经了二十多年的动荡,早已没有当初的势力,却同时也没有了当初的顾忌,死的是他们家的儿子,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拖着颤颤巍巍的腿脚,坐在公安局长办公室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哪怕明知道他们的儿子死有余辜,也让人忍不住泛起一点同情。可怜天下父母心,子女做的孽不应该让父母来承担。

于是关于李响岳的处理情况在局里边就形成了两种截然相反的观念。李响岳人是死了,但他生前是一名警察,所在的办公室炸弹爆炸,明明确确的因公殉职,应该享受警察牺牲的抚恤待遇,但是亲笔签名的认罪书,以及现在躺在解剖室的尸骨,让他的死后哀荣变得岌岌可危。不可否认他曾经做了很多的贡献,生前荣誉加身,但一条命的份量太重太重。

局党委班子吵了个天昏地暗,一部分人认为,人死如灯灭,李响岳死都死了,没有人有任何的办法去验证这份认罪书的真伪,哪怕尸骨从他认罪书中交代的确切地点挖掘出来,也没有办法证明当初动手的一定就是李响岳本人,用他们的专业术语来讲,证据链缺失了一块儿,也许真正的凶手想了什么办法胁迫李响岳签了认罪书,而认罪书是真正的凶手自己写的,李响岳签字可能只是缓兵之计,后面的爆炸是意外,人都死了,这个黑锅他不想背也得背。警察这份职业干得久了,谁还没有一两个仇敌死对头,如果在一位老警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后,他曾经工作的单位还一步一步给他安上犯罪分子的名头,于心何忍?物伤其类,他们反正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因此执意想让李响岳以因公牺牲的警察身份下葬,就葬在其他牺牲的英烈身旁,生荣死哀,也许是他们唯一能够为这位让人肃然起敬的警察最后做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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