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街面一天的喧嚣被天上的星尘盖去,清冷的月光倾洒在小屋窗前,卫子纪躺在摇椅上,头歪着,低着眼,旁边的烛火摇曳,映的少年的轮廓十分柔和。

顾雁忊推开门,便如是一幕。大宝乖巧的窝在少年怀里,轻轻过去把大宝抱起来放在床边的软毯上。

回头看向少年,不由莞尔一笑。白日里少年的折腾劲不比大宝少,又长游花坊酒地,真是说也说不上。就这么瞧着那安静眉目,随着摇椅一晃一晃,悠然一缕发丝划过肩头,落在空中,飘飘荡荡。

这几日琐事繁多,也不知子纪窝在那里多久了。

那素衣角轻轻一晃,俯身,修长指尖缠绕上那一缕发丝。一手揽过卫子纪的肩,把人抱回榻上。等顾雁忊把两人外衣全部褪去,枕在枕头上,偏头看着沉睡的少年,竟慢慢滋生出一种养了孩子的错觉。顾雁忊不由揉揉额角,就听到旁边细微的呢喃,他凑近些,少年转头背对着他,张了张口就喊“快,上上酒”

不用多想,白日里定是在千盅酒下风流。

顾雁忊半个身子隔着被子压在卫子纪上面,毫不犹豫的伸手就在他脸上捏了一下。

卫子纪做了个梦,梦里回到幼时,他和一个同岁的孩童摔进河里。冬日的河水冰凉刺骨,寒意透过层层衣服钻进骨子里,他费力拽着另一个孩童费力往上游,却越陷越深,空气也越稀薄而那孩子一双冰凉死气的眼睛幽幽清晰的浮现上来。

“呼”榻上的人纤长的睫毛颤抖,猛的睁开眼,大口喘气。缓了半会,刚要坐起来,就见胸前有一团白色,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滚到了床尾。卫子纪磨牙看着大宝,难怪他会梦的如此压抑!这崽子竟然把小爷被子都叼地上了,又整个压在他胸前。

卫子纪伸手把正在舔毛的大宝举到跟前,一脸严肃,沉着声音道“再敢爬小爷的床,炖了你吃肉”大宝呜咽一声,挥动着白爪子。看的卫子纪心头一软,把它放下榻。卫子纪伸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余温未留,想必是早起去了别处。

腰身一展,躺在榻上伸了懒腰,伸出头望着一口窗外,天湛蓝,窗沿上还立着一只白鸟正用红尖嘴打理漂亮的羽毛。

静悄悄的屋中,卫子纪起身,看到小桌的铺展的宣纸,抬手轻轻用指尖描绘那墨字,晚归,勿念。。在下面还有一字,卫子纪轻轻叹息。那是一个“楚”字。

卫子纪一开始就知道,从楚翛然假扮权叔,顾雁忊进府那日,他就瞒不了多久。他向来知晓顾雁忊这人如水淡泊,不露锋芒,只是,这次他会如何做这人终究是皇子啊。

周婶手中提着食盒,跟在楚天权身后,嘱咐他把点心带到店里,午时和匠人分分吃完。楚天权一边咬着包子一边点头,他今天和阳城的有个大单子要签,这会着急赶着出城,也没仔细听周婶说的什么。

他接过食盒,还打开看了看里面的点心,周婶走上前把大门打开。

“这个就不拿了,我去阳城那边,得三四天才回来。”楚天权把食盒递给周婶,一敲手,道“对了,翛然和子纪那两个小子要是回来了,就把他两关”府里,楚天权本想这么说的。但是他刚迈出府门,就看到石阶下站着一人,身形颀长,白衣墨发。有那么一瞬间楚天权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故人。

楚天权清了清嗓子,说“周婶,去,去备茶酒。”说完,他深吸一口气下了台阶,眼中藏不住的喜出望外。

“草民楚天权,见过殿下。”他停在白衣人前,一撩衣袍,就要行礼,顾雁忊在他跪下前,伸手扶住他,微挑眉,他实在想不到此人对他毕恭毕敬的原因一个胆敢刺杀皇帝人又怎会待他如此例外?“不必多礼。”

楚天权直起身,试探的问“殿下此来”

“有些疑惑来请你解答。”眉目间一片淡然。

“草民万不敢当,殿下若不嫌弃,先请入府。”楚天权内心涌动,面上却是不露半分。

“好,那便叨扰了。”

顾雁忊是第二次来这个园子,上一次他在这和少年谈话,不欢而散。身后的楚天权看到那人亭亭净直,一双修长手扶在石栏,身前映满红枫叶。

“殿下请坐,殿下是要茶水还是酒?”楚天权把方盘中的茶水点心放下。

“酒吧。”顾雁忊两步落坐,本想说茶便好,但转念一想,就要了酒。

楚天权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两盅,递给身前人。顾雁忊接过,轻轻晃动酒盅,却是不饮。

“殿下,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楚天权抬头望着那双清明的眼,端起酒盅轻推示意后,一饮而尽。

顾雁忊悠然一笑,朝他举杯“世间万物,相似之处何其之多。”饮下,清脆一声酒盅落石桌,楚天权抬着酒壶将两盏添上。

“哈哈哈哈,殿下说的是,说的是阿”望着那张淡然的脸,透着雅致清贵的人,令他一双眼圈泛红,低着声道“只是,那位故人我再也见不到了。”

顾雁忊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感觉,与一个刺杀他父皇的人同坐吃酒。而那人却对他没有丝毫敌意,一根刺哽在他与子纪之间,便是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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