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季来得有些晚,便显得格外的寒冷,这对边境的人民并非什么好事,这意味着外族会缺衣少粮,他们又不事生产,就会到边境强抢。而对贫民而言,也意味着十分煎熬,老弱病残者恐怕度不过这个冬日。
京城的贵女们自然不觉这天气会有何不妥,她们关心的是参加宴会时应怎样着装方能显得不臃肿。
林府在东郊有一处别梅花林,每年冬季林司业同家人们皆会宴请好友或家人赏梅,闻香品茗,视为雅事。
这日天气晴朗,林家姑娘设宴,平日里冷清的梅林热闹了许多,香车宝马轿子停了十数辆在门口。
林玉珍站在门口亲迎,她身着翡翠烟罗绮云裙,外罩一袭雪狸绒长褂,捧着暖手壶,雪白的风领子衬得她十分雅致,如梅中仙子。
“几日不见,林姐姐越发出尘,真怕一眨眼人就消失在花林中了。”一名女子下得车来,连声赞道。
“刑妹妹,今日这梅花妆当真不俗,殊璃清丽。”林玉珍笑着上前,将人迎了下来。“今日宾客较多,若是招待不周,还请多见谅。”
刑琴芳笑道:“你与我客气什么,这园子我都来了好几次,自不会拘谨。”说着,又让身后丫鬟递上一个精美的首饰盒,道:“前段时间在城北新开了一家首饰店,里面的首饰虽算不上十分贵重,却很得我心意。我见了这支灵芝竹节纹银簪,便觉得十分衬你。”
林玉珍听闻是银簪,心里不以为然,要知道银簪是寻常平民女儿家方才戴的。
出于礼貌,她还是亲手接过,只见盒子上刻着一朵流畅的祥云,云下方洋洋洒洒三个大字——一世缘,打开一看,却是挪不开眼了,因为这银上面还镶嵌着一粒粒细小的钻石,在阳光反射下闪闪发亮,银簪顶部作灵芝纹,簪首雕琢两竹节纹,简约却不简单,既有异域的风采,又有古典的涵义,果然见之忘俗。便将自己头上的梅英采胜簪取下,将灵芝竹节纹银簪戴上。
刑琴芳见她真心喜爱,也十分高兴,道:“那店很有意思,你得空定要去看一看。”
两人正要相偕入院,身后不远处又驶来一辆马车。
刑琴芳回头一看,笑道:“原是沐家两位妹妹来了。”容老爷子德高望重,颇受人敬重,他最疼爱的两个外孙女也从小在这圈子中长大,无人不知。沐欣活泼可爱,沐铃腼腆娇柔,她们这些年纪大些的姐姐都爱逗弄这两个孩子。
马车缓缓停稳,车帘掀开,一名面生的丫鬟先下了车,车里伸出一只素手,搭在她手背上,里面的人露出一张如画美颜,眉若轻烟,一双杏眸水色潋滟。
“咦,这位妹妹是…”刑琴芳诧异道。
车上又陆续下来沐家姐妹,皆亲热的揽着沐卉的手,上前行了一礼道:“林姐姐,刑姐姐。”
“多谢林姑娘邀约,素闻北地绿萼乃梅中极品,名不虚传,尚未未近其树,未见其花,便有暗香袭来,令人心旷神怡。”沐卉笑意盈盈道。她衣着清雅,粉黛不施,却清新明丽,如同一束含苞的花蕾,柔软又恬静。
刑琴芳见她谈吐不俗,气质中也带着股书卷气,便很是喜欢,道:“这位妹妹不是京城中人?是何家千金。”
“这位是我们堂姐,前个月方来京城。”沐欣抢着道。
刑琴芳并无听闻沐家还有谁同朝为官的,想了必是身份不显,脸上的笑容便客气了几分。
“好了,都在门口站着坐甚,姐妹们都在里头等着了。”林玉珍道。
对于这次邀约,沐卉其实是一头雾水。她与这位林姑娘只有一面之缘,且对她态度冷淡,这次却给送了拜帖。她询问了一下沐欣姐妹,她们都说未曾提及过自己。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沐卉牵着两位妹妹的手,跟在林、刑二人背后入了园。
林府梅林占地面积不大,但修葺得很雅致,园内早有贵女十余名到访,有的聚于水榭曲栏,有的在竹案上煮茶品茗,见到有新人入园,便有人将视线投注过来。
“刑姐姐来了,倒是讨着个好时间,我们这茶方煮好。”一名圆脸的豆蔻女子道。
“正是你们的茶味将我引来,还不快快斟杯与我吃。”刑琴芳见是相熟的姐妹,便凑了过去打趣道。
“这位妹妹看着脸生,不知是谁家千金。”沐卉虽衣着质朴,但容貌着实打眼,便有人问。
“这是沐大人家的侄女。”林玉珍走过来道。
众人见她身份不是什么出挑的,只道是来陪沐家姐妹凑趣的,便笑而不语,各玩各的。
“姐姐,我们赏梅吧。”沐欣道。“这莲香水榭夏日时开满莲花才好玩,如今凄凄凉凉的,没甚好看。”
“好。”沐卉本意就是照顾好两个妹妹,自然她们去哪她就去哪。
一入梅林,只见眼前一片香海,枝干遒劲交错,梅蕊绽放,美不甚收,特别是那梅中珍品——绿萼,淡绿的花盏被翠绿的花萼轻轻托住,在旁边的白梅衬托下,花朵宛如青玉雕就,隐隐似有宝光流动。
沐卉看得入神,暗道此番来得不亏。
“今日多谢各位赏脸光临,招呼不周还望各位海涵。”林玉珍站在院子中心位置,放开声量道。
“林姐姐说这话可是见外了,能赏到如斯美景是我们的荣幸。”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便有人笑着回应。
“古有文人墨客坐于潺潺弯曲的水渠边,置盛酒的杯子于上流使其顺流而下,酒杯止于谁面前即取而饮之,再乘微醉作出诗来,名为流觞曲水,直尽兴为止,各位可有意一试?”林玉珍又道。
“这有意思,只是酒从何来?”有人拍手道。
“这是近日新酿的雪泡梅花酒,是取将开未开的梅花蓓蕾加蜜酿制,清香甘美,可开郁和中,安神止咳,多饮也是不怕的。”林玉珍令人取来两坛子酒,放在身旁。
“原来林姐姐是早有准备。”有一名姑娘从水榭中下来,道:“以林姐姐的才华,做多几首诗是手到擒来,我可就不成,能不能加些别的进去,比如琴棋书画之类,自己擅长的,免得惹了笑话。”
“自是可以。”见众人有意,林玉珍便令人做好准备,取了案牍笔墨并颜料、宣纸等物置于梅花林前,又设了桌椅在水边,让众人依位做好,将一细致的酒杯置于上游,任其顺着曲折的水流缓缓漂浮。
酒杯沿水缓行,第一个在林玉珍面前停住打转。
“哎呀,林姐姐家这杯子还认人呢,必是知道我们太过蠢浊,不想被我们玷污呢。”刑琴芳道。
众人皆笑道:“这是第一个,林姐姐又是主人,当自罚一杯。”
林玉珍让身后婢女将酒杯取来,一饮而尽,又斟满一杯,饮尽,走至案前,让婢女研墨。
她焚香净手,凝思片刻,下笔风雷,不一时便画就一幅踏雪寻梅图,旁边题有一首诗:片片梅花脱雨轻,半飞欲坠更多情。浑疑春雪林梢堕,输与诗翁照眼明。
“笔饱墨酣,当真是好诗!”
“林姐姐这画豪迈大气,全不似闺阁女子的手笔,早知道林姐姐文采斐然,没想到画也是一绝。”
众女纷纷议论。
“不过应个景罢了。”林玉珍面无得色,神情自然的坐回原位,又让婢女将酒杯放入曲水之中。
酒杯顺着水流往前走,竟稳稳停在沐卉跟前打转,众人见了,还在小声议论着方才林玉珍之作。
“大姐姐,你打算怎么领罚?”沐欣听闻父亲素日里对沐卉文采赞誉有加,便很好奇,没想到今日有幸得见,不知与其他姐姐相比,又是什么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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