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以春序正中,百花争放之时,是谓之花朝节,宜踏青赏红,正值沐卉生辰。
沐卉清晨起来,梳洗完毕,换上一袭粉色百花衫,颜若桃李艳三分,百花盛开逊三成。
至前厅院中,沐诚怀府中已命人送来五盒花糕、十束银丝挂面、香膏、胭脂水粉若干同沐欣姐妹自己绘制的扇面,沐卉让茹雪治了寿酒酬送。
厅内布好天地香烛,沐诚远居左位上座,右位上座乃张氏之位。沐卉给誊写了的族谱敬了香,对着高堂纳头拜下:“多谢爹爹娘亲养育之恩。”
沐诚远连忙扶起沐卉,百感交集,沐家有女初长成,前几日收到家中书信,道母亲身体已不大好,希望尽快将沐卉的婚事处理好,若是…可趁着热孝把婚事结了,待及笄后再圆房。有道是生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沐家祖母待沐卉也是真心实意,怕她错过花期。
今日良辰佳日,进士放榜,他已着人去看,不管林轩和是否榜上有名,这事情都要定下来了。
两人吃了寿面,便又是丫鬟们进来拜寿,沐诚远道:“小孩家家的,不兴这套,拜了反怕折了福寿。”故而不让磕头,行礼便是。
“爹爹,我昨日接了鲁国公府宗姑娘的帖,邀我去踏青。”沐卉道。
“岁岁春草生,踏青二三月,外面正值春光明媚,草木返青,出去带多些人,李嬷嬷做事稳妥,切不可离了她。”沐诚远叮嘱道。
“是,爹爹。”沐卉应道。
驾车前往北郊城外宗熹府上的别院。同林府别院的细致不同,鲁国公府上的别院面积甚广,大方气派,别有野趣,族中男女驯马骑射皆在于此。
沐卉到时,两排丫鬟侍立在门的两侧,十数量马车络绎不绝而至,便有人将车引进府中安置。贵女们都换上了春装,妆容精美,姹紫嫣红。
“今日府上请来了几人?”沐卉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贵女齐聚。
“约莫五六十人罢。”陪同的丫鬟道。
丫鬟将沐卉引进园中,只见里面有一处莲花池,白石为栏,环抱池沿,架着三座石桥,桥上有亭。岸边春风拂柳,姑娘们自得其乐,或是荡秋千,或是垂钓,舞荡嬉戏,很有趣味。
“大姐姐!”沐卉四处打量了一下,便见沐欣姐妹下了秋千,朝她使劲挥了挥手。
“大姐姐,好久不见,我们可想你了。”自从元宵那日被吓得狠了,容氏便拘了她们在家,轻易不让出门,难得今日有拜帖,方千叮万嘱放了她们出来。“我们做的礼物可收到了?喜欢吗?”
“收到了,欣儿的字练得不错,铃儿的画也很是趣致,我很喜欢,已经收藏起来了,多谢你们。”沐卉道。
“说来也巧,今日也是林姐姐生日呢,两位寿星公。”沐欣笑道。
“当真?”便有人走近来听到她们谈话,道:“那我今日这东做得倒好,赶上了好时日。”
沐卉回头一看,正是笑意晏然的宗熹。
“见过宗姑娘。”沐卉姐妹施礼道。
“今日你是寿星公,应该我给你行礼。”宗熹还了一礼,又道:“人可都来齐了?”
“回姑娘,除了陈侍郎家的姑娘来信道身子过敏,其他都来齐了。”身后的大丫鬟回道。
“既然人都到了,不如找些乐子。今日我得了几样好玩的东西,想分享给诸位。”宗熹拍拍手,便有人抬来一张方桌,上面放着四排白色方块。
沐卉看得眼皮一跳,这不是麻将吗?!
“此物为麻将,是我祖父身边一门客从海外得来的新玩法,每桌四人占据一角,我让嬷嬷们在背后指点玩法。”
众人皆兴致勃勃,唯有沐卉汗如冷浆,那门客,会不会就是宋大他们?太原刺史一家不是已经服刑了吗,怎么会有落网之鱼?
沐卉带着一丝侥幸,走到麻将桌前,择起一子,反过来一看,顿时心如死灰,上面的图案,正是她一笔一划画出来的,只是稍微有点不同,但笔触她却是极其熟悉的。
“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沐卉一人愣愣的看着麻将牌,引起了宗熹的注意。
“没事,只是对这些密集的东西有点恐惧。”沐卉扯了个谎。
“那就玩花名签酒令吧,我这正得了一幅象牙做的。”宗熹让人取来骰子同竹雕的签筒来。
沐卉见两个妹妹跃跃欲试,不好扫了兴,便应了下来。共十八名姑娘围了一个大桌,来行酒令。
“今日我们两位寿星公,不如便让她们先抓。”宗熹道。
“呀,除了林姐姐,可还有谁生日?”刑琴芳拍手道。
“是我们大姐姐。”沐欣答话道。
众人不由得将视线在沐卉同林玉珍身上流转,只见一个朱唇皓齿,未施脂粉,却娇柔怜意更甚西子捧心。一个淡淡的妆容,眉清目秀,带着清冷的傲气如白莲。果然都是花中美人,百里挑一。
林玉珍虽面上带笑,却是心绪难平,今日过了生辰,她便是十八岁了。那林轩和虽进不了三鼎甲,却得了二甲第一名的传胪,赐进士出身。母亲同她道,今日生辰,必能将亲事安排妥贴,但看着眼前的沐卉,她却有些不自信了,这样的女子,真的会有人舍得放手吗?
“林姑娘先请。”沐卉道。
林玉珍也不推拒,将竹筒摇了摇,擎出一签,众人一看,只见签上画着一朵凌霄花,题字: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
备注:择此签者必得贵婿,大家恭饮一杯。
众人贺道:“哎呀,林姐姐花期正好,今年必得佳婿。”
林玉珍羞红了脸,得了这佳签,倒是让她心性平了几分,举杯共饮。
“大姐姐,轮到你了。”
沐卉摇筒,擎出一签,签上画着一支牡丹,上题: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呀哎!中花王了!”沐欣乐道。此为群芳之冠,可随意命人。
沐卉朝她使了个眼色,道:“巧得很,许是上天看林姐姐意头大好,不忍我冷落。”
又点名让沐铃作诗一首。沐铃年纪小,憋红了脸才出了一首打油诗,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倒将这签忽略了。
沐卉又掷骰子,将竹筒传到他人处。如此玩了几回,每个人都抽到了好意头,心满意足。
“姑娘,时辰到了。”玩得正兴起,宗熹身后的老奴忽然通报。
宗熹道:“差点忘了,今日金榜题名,三元游街,我差人在清明街上枫华楼中定了包厢,可有人要与我同去看?”
“要去要去!”沐欣欣然应道。沐卉放心不下两位妹妹,也一同前往。
状元领诸进士拜谢皇恩后,便从金銮殿出,经过八道皇门,骑马游街。
街上早有旗鼓开路,牌上写着“肃静,回避”二字,百姓们挤满了街头,翘首以盼。
沐卉她们方进了包厢,便听得窗外街上一阵响动,锣鼓齐鸣,原来是三元骑马经过此处,引得喧闹不息。
“啊!!太好看了!怎么会有这般好看的人?”
“不行了,我要喘不过气了,快,快去探得是哪家郎君,娶亲没有,让我娘去提亲!”
“听闻这届探花郎有堪比状元之才,只因他实在长得太好,且年纪太轻,陛下才生生将他点为探花。”
外头女声此起彼伏,荷包花果不停的砸向探花郎。
宗熹她们也迫不及待的拉开窗扉,沐欣还特地为沐卉抢了个好位置。
“怎么是他…”沐卉探头一看,原来正是那日在别院中惊鸿一瞥的元烨!只见他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脚跨金鞍红鬃马,他前面的状元榜眼皆是三十岁的男子,唯他一人面如冠玉,气势非凡,不是状元却更甚状元。
这时,如有感应般,元烨突然抬起头来,对上了沐卉的眼睛,唇边宠溺一笑。一把花雨撒到他脸上,沾了一小片粉红在他眼下。他手指点下,将花瓣放至唇边,轻轻一吻。
“啊!!啊!!!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探花郎,看我!呀!!!他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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