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清晨,霍尔镇北角是贫民窟,最贫穷的人生活在此处,房屋拥挤而破败,臭水沟里满是粪便,终日老鼠爬虫乱窜。

而其中有一间遗弃的旧房已经倒塌了一半,凯奇他们三个小乞丐的“家”就在这里。他们挤在墙角睡觉,床铺和被子都是捡来的发臭的旧衣服和旧布,好在初夏临近,不像寒冬那么难熬。

清晨到来,他们饿着肚子醒来,因为几乎没有任何家具,所以连洗簌都免了。他们没有餐桌,只有一口捡来的破烂铁锅,里面还有一些晚餐的残余:那只是捡来的一些烂萝卜和马铃薯,还有菜叶的乱炖。

附近商人家的看门狗的晚餐也比这锅汤美味丰富。

三人无精打采,一起来到角落小便,哈欠连天。他们自小都是孤儿,相依为命的一起长大。虽然已经刚刚成年,但教堂不会为几个小乞丐举行成人礼,领主也无意分配给他们土地,毕竟他们只学会了乞讨和小偷小摸,根本不会使用锄头。

凯奇拉上裤子,肚子忽然咕咕的叫了两声,他笑着摸了摸肚皮,“喂,你们还记不记得前天晚上请我们大吃一顿的那个赏金游侠?”

“当然,不过他早就忘掉我们了吧。”巴克使劲揉了揉眼皮,根本不在乎满手的尿味。

菲尔德也拉好了裤子,“那是一个好人,你说下次遇到,他会不会再请我们喝杯酒?”

“一定会的,不过呢……”凯奇转身离开,“搞不好他已经走了,或者去狗头人森林赚赏金了吧。”

巴克跟了过来,“你觉得他能对付那些狗头人强盗吗?我们长这么大,好像还没见过狗头人强盗呢。”

“谁说的。”菲尔德反对,“镇门口有很多狗头人警示牌呢,那些不是狗头人的脑袋吗?”

“笨蛋。”凯奇笑了,“那些只是野狗的脑袋,上次更换烂掉的脑袋,新的狗脑袋我可认识,那是面包房吝啬鬼劳德养的狗,又丑又喜欢咬人屁股,我被它追过几条街,化成灰也认得。恩,肯定是乱咬人招惹了某个骑士大人,被一剑砍掉了脑袋吧。”

巴克和菲尔德都大笑起来,但笑了几声,巴克就饿的捂住了肚子,“见鬼,我得吃点东西。”他去翻烂铁锅,准备吃点剩汤,锅里却忽然钻出一只老鼠。

“吗的!”他吓了一跳,瞪着老鼠钻进暗处,只好一脚踢翻铁锅泄愤。

菲尔德赶紧稳住铁锅,抱怨起来,“喂,小心点,要是踢坏了,我们就没办法做饭了。”

“做饭?”巴克苦笑,“咱们得有办法弄到吃的才能做,可惜让那老鼠跑了,不然咱们就有老鼠汤做早餐了。”

“哈哈,老鼠汤?”凯奇理了理乱糟糟的淡蓝色短发,“那小家伙可没几两肉,要是炖掉一个鼠头人,那才能好好吃几顿饱餐。”

“有意思,不知道老鼠人吃起来是什么味道?”巴克觉得好笑,“那么我们不就成了食人魔了吗?”

“食人魔?”凯奇笑着摇头,“我听说食人魔什么人都吃,人类、矮人、兽人、野猪人,甚至他们同族,但就是不吃鼠头人。”

“我也听说了,而且食人魔和老鼠人关系很特别,很容易成为朋友。不过在咱们人类的地盘,老鼠人不敢和食人魔太亲近,这会引起我们人类的反感。”

“酒馆里的故事都这么说,食人魔很容易收到邪恶力量的诱惑,看来这些鼠头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三人无聊至极,作为乞丐也无所事事,东拉西扯了一阵,巴克的肚子又叫唤了起来。“特么的!”他揉了揉肚子,“我们得想办法弄点吃的,要是去乞讨,又会被嘲笑吧。”

他们年纪尚小的时候,乞讨还挺容易惹人可怜,但随着年纪长大,已经越来越惹霍尔镇居民厌恶,毕竟他们已经成年,有手有脚,应该想办法去做农民,或者在镇上找一份学徒学点手艺。

不过三人游手好闲惯了,一时间哪能改变生活习惯,对他们而言,能吃饱就算是很完美的一天了。

简单商量后,凯奇带着他们出了镇门,一直向南,饿着肚子走到了下午,终于来到了一条小溪,小溪没有名字,溪水浑浊,一直穿过霍尔镇的数个村庄。

夏季快要到来,他们勉强能忍受溪水的寒冷,在水里摸索了一阵,总算抓了不少鱼虾,还有扇贝。这让他们异常高兴,沿着溪边又找到一片小树林,升起一堆篝火,开始做起了烧烤。

没有任何调料和盐油,土腥味极重,但对三个饥肠辘辘的乞丐而言,足以狼吞虎咽了。

凯奇一口咬掉一条鱼的整个脑袋,“唔唔……味道真不错,不过要是再来几杯啤酒就好了。”巴克和菲尔德嘴里塞满了贝肉,连连点头。

抓到的鱼贝很快被一扫而空,三人吃的心满意足,干脆在树林里小睡起来,等睡足之后,发觉天色已经向晚。看来赶回霍尔镇完全不可能了,不过他们并不着急,四周都是平地和麦田,并不是原始种族的活动范围,而且不远处的高坡上还有一座骑士石堡。

于是他们干脆再跳进小溪里摸索鱼虾,等到了傍晚,溪水越来越冷,他们终于挨不住上了岸,但收获十分丰富,鱼虾和河贝河螺足足包了一件上衣。

回到森林,他们只能选择在这里过夜,不过对他们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们的“家”连屋顶都没有,和这里差不多。于是他们又升起篝火,烤起了鱼虾,但眼下并不饿,腥味开始令人反胃,于是简单吃了点就满足了。

他们将篝火烧的很大,反正树林里木柴多的是,黑夜降临,但他们围在篝火旁丝毫不觉寒冷和黑暗,开始东拉西扯的聊了起来。

作为血气方刚的少年,凯奇最喜爱那些传说故事,特别是关于英雄的历险故事,他总是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故事里的主角。

而巴克和菲尔德则有些不同,他们受够了乞丐般的生活,但也不想老老实实做农民,聊到深夜,巴克表示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一个农场主的漂亮女儿,然后有喝不完的新鲜牛奶。菲尔德则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成为一间饭店的老板,这样就不用再挨饿了。

“如果你们来我的‘臭鸭饭店’要饭。”他向凯奇和巴克保证,“我一定会请你们喝洋葱汤,还有油炸豆子,绝对不会请你们吃棍子。”

结果这只是换来一阵取笑。

不知不觉聊累的三人都蜷缩在篝火余烬旁熟睡了,凯奇脸上时不时会露出一阵古怪的微笑:他梦到自己成为了一名高贵的自由骑士,浑身金灿灿的黄金战甲,宝剑上镶满了钻石珠宝,白色的战马也装上了镀银的马鞍,他挥剑砍翻了一个又一个狗头人强盗,又一剑插进了一个食人魔的眼睛,最后被他救出的美丽公主朝他扑来,献上了热情的甜吻。

不过他并没有见过狗头人和食人魔,所以梦中的只是会站起来乱叫乱嚷的野狗和巨大的癞蛤蟆,公主是某个杂货铺的女儿,在情窦初开的凯奇眼里,她是霍尔镇最漂亮的女孩。

天一亮他们便醒来,在小溪边简单的洗簌一番,然后商量一番,决定不能辛苦的白跑一趟,应该再多抓一些鱼虾,这样可以解决好几天的食物问题,或者拿去换点面包,甚至可以在老独眼的酒馆里换几杯劣质啤酒尝一尝,然后再听老独眼口沫横飞的吹嘘自己年轻时的佣兵生涯。

于是他们又抓了一些鱼虾,三人的上衣全部当作布袋也装不下,便将多余的当成了早餐,接着满载而归。

他们沿着来路向霍尔镇赶去,不过由于距离太遥远,眼下完全看不到霍尔镇的轮廓。他们越走越荒凉,四周也没有了麦田和村庄的影子,显然是一片不适合耕种的贫瘠地,不过只要方向不错,他们并不太担心。

走了一阵,他们又在前方发现了一片树林,不过并没有靠近。“如果我们是猎人就好了。”凯奇表示,“那树林挺大的,肯定有不少兔子或者狐狸,这些东西比小鱼小虾值钱多了,我们可以拿去换几件新衣服,还有不兑水的啤酒。”

走了小半天,他们有些累了,阳光已经有些炎热,便在路过的几株大树阴凉下坐下休息。靠着树干聊了一会儿,都舒服的有些昏昏欲睡。

凯奇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仿佛自己正被什么东西监视着,便下意识的往一旁看去。他身前几米远处有两块挤在一起的大岩石,当他看过去,一个灰影突然缩回了岩石后面。

凯奇吓了一跳,但没有出声,继续盯着岩石。等了片刻后,岩石后面又小心翼翼探出了半颗脑袋,刚露出眼睛,和凯奇眼神一撞,明显吓了一大跳,立刻又缩了回去。

一只野狗,见鬼,吓我一跳,凯奇露出放松的一笑,虽然只是一瞥眼,但也发现那只是一只偷看他们的胆小野狗。

他没有打草惊蛇,继续看着岩石后面,耐心等了一会儿,那灰色的狗头果然再次偷偷摸摸探出了一半,但发觉凯奇还在注意自己,立刻又吓得缩了回去。

嘿嘿,要是抓住这蠢狗,今天又有一顿狗肉可以享受了,凯奇期待的想着,不动声色的在屁股旁摸到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等了一会,那狗脑袋再一次探出来,凯奇抓紧时机,猛地大叫一声用力扔出石头。

“哇唔!!”那狗脑袋大惊失色的古怪一叫,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嘭的一声被石头砸中了脑袋,接着抱住额头,摔趴在地,从岩石后面滚了出来惨叫,“啊!!我的狗头!!我的狗头!!疼!哇啊!!”

凯奇目瞪口呆,巴克和菲尔德也是一惊而起,三人瞪着打滚惨叫的家伙,一下子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对方居然会说话喊疼。

“狗头人!!”

过了片刻,凯奇最先反应过来,指着那家伙大声叫了起来,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奇。巴克和菲尔德也立刻反应过来,一起恍然的拍了拍大腿。

这倒霉蛋确实是一个“狗头人”:他全身都是又厚又脏的灰色狗毛,脑袋和大街上常见的土狗一模一样,也就是那种看起来又呆又萌的小狗,除非它愤怒露出獠牙,否则只会让人想过去摸摸狗头,或者丢一块面包,很难给人危险的感觉。

而土狗脑袋下的身体和人类相似,不过十分矮小,如同人类的侏儒,手掌和脚掌非常大,和身体完全不成比例,仿佛是偷来的一样可笑,并且狗脑袋也同样大的和身体不协调,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的古怪和可笑。

“哇啊!!疼!!”那狗头人继续抱着狗头惨叫,忽然惊恐的看了凯奇他们一眼,这眼神让凯奇他们想起了自己用石头驱赶流浪狗时,对方的那种可怜兮兮的害怕模样。

“哇!!”狗头人吓得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一边警惕着凯奇他们,一边在地上捡起自己的武器,扭头就跑。

凯奇他们这才注意到,这狗头人身上穿着十分肮脏破烂的兽皮短衣,没有袖子,完全露出了胳膊和肩膀,还有半个胸口,屁股上也是更肮脏的兽皮短裤,只勉强遮到膝盖,露出小腿,奔跑时拖拖拉拉的似乎随时会掉下来一般,而且没有穿鞋。

而狗头人走路的姿势更是可笑古怪,双腿岔开,每跑一步,笨重的狗脑袋就跟着点一下,一摇一摆的像极了鸭子赶路,但速度看上去一点也不慢。与此同时,他手里分别拿着两个原始的武器:左手是一面锅盖大的盾牌,却只是用厚实的树皮缠上一层枯藤制作的,右手握着一把石锤,是用短木棒一端绑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所制。

等狗头人惊慌的跑出去十几步,凯奇这才反应过来,“喂!狗头人!别跑!”叫着追了上去。

“哇啊!”狗头人恐慌的回头一看,登时露出极为恐惧的滑稽表情,“不!不要追我!”叫着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一跤,更是哇哇乱叫。

这滑稽的表现让凯奇他们一阵哄笑,巴克和菲尔德也赶紧跟上,狗头人更是吐着长舌头猛逃,虽然身矮腿短,但居然跑得一点不比人类慢,凯奇他们一时无法追近。

“哇啊!救命!救命!哇啊!不要追我!”狗头人继续没命狂奔,时不时回头惊恐的看凯奇他们一眼,每次都吓得险些摔倒,但还是忍不住再看。

并且狗头人的声音也异常古怪,因为嘴巴鼻子又大又长的缘故,因此语调沙哑而且漏风,仿佛人类说话时塞了一嘴沙子一般。

凯奇他们虽然觉得十分滑稽,但猛追之下很快胸口发疼,有些支撑不了了,但前面的狗头人脚步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迹象。眼见是追不上了,凯奇忽然灵机一动,又抄起一块石头,用力砸了过去。

狗头人后背顿时中石,惊呼一声摔趴,又惨叫着咕咚咕咚打了好几个滚,凯奇他们一阵欢呼,立刻追了过来,不过毕竟是第一次遇到狗头人,不敢太靠近,分三方包围住了狗头人。

狗头人拼命乱叫,魂飞魄散的声音完全听不出来到底在叫什么。凯奇他们完全不害怕这个小家伙,他们最少比狗头人高一整个脑袋,更是强壮的多,这家伙在他们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八九岁的人类小孩。

“哈哈!狗头人!”凯奇张开双臂,“你好啊,跑不掉了,小家伙,哈哈!”

狗头人惊慌失措的爬了起来,神色像极了被堵在街角的可怜流浪狗,嘴里一阵哇哇乱叫,朝着凯奇他们乱挥石锤,脑袋尽量躲在藤盾后面。

“哇!不要!”狗头人的声音终于能勉强听清,“放了我!让开!让开!”

凯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这个小家伙,或许只是本能的觉得好玩,“喂!”他继续张臂拦路,“你是狗头人对不对?哈哈,没想到你还长的挺可爱的嘛。”

巴克和菲尔德一起哄笑,巴克又道:“你这么害怕干什么?我们又没说要把你炖成一锅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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