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约莫吃了两小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其余五人在说话,白浔什么也听不见,有些心不在焉。程莫三人回去上班了,临走时程莫友好的跟她道别,但她也听不见,一时半会也没学会读唇,只笑着摆手,牛牛开车送他们,两个男人坐前面不知道聊着什么,她无聊的在后座欣赏这个陌生的城市,觉得这个城市最多的就是花了,道路两旁全是观赏性灌木蔓藤交错生长,很多藤本植物盘根错节,枝桠努力的伸向天空,将阳光切成光影投照在花木上,明丽又生动,白浔觉得美极了,他从没再这样多花的城市里生活过,如果是春天的话,整座城市应该是一片花的海洋,想想都让人沉醉。白浔莫名就对这个城市产生了好感,还有这个城市的人,救过她,帮助她,照顾她...

车子缓慢的停了下来,她回头看到陆呈示意他下车,车子停在一家商场门口,临时停放所以牛牛没下来,他跟着陆呈看着商场里路人戏谑的眼神,他进了一家手机专卖店,跟服务员简单交流,服务员热情的很快将一个包装袋恭敬地递给他,他掏出一张卡说了密码递给服务员,趁服务员结账的间隙拆开来是最新款的手机,装了卡拨了电话出去在一边讲着电话。白浔伤口疼痛感几乎消失了,可是还是什么也听不见,她想起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会听到世界奇妙的声音,有可能再也听不见了...心里莫名的很沮丧。

服务员结过账见陆呈还在接电话,很自然的将卡递还给她。她接过来见陆呈已经讲完了,示意她拿东西先她出去了,他赶紧跟上,到了一家女装专卖店停了下来,里面女装一应俱全。陆呈冲里面努了努嘴,她明白他的意思。她有些犹豫。他见她迟疑,径自走进去对服务员说了什么,服务员麻利儿的挑了很多款式的示意她去换,她有些不适应见他轻轻蹙眉,似乎不太耐烦。她也不试,指了指其中的一套示意包起来,陆呈看了看她又对服务员说了几句,她把卡递给服务员,心下纳闷,同是物品丢失,他的卡这么快就补好了。

正思忖间陆呈已经迈着大长腿往回返了,她赶紧跟上。一上车陆呈就把两个包装袋递给她,她看懂他的眼神这是她的那份,她抱一个感激的乖巧眼神,打开,是同款的手机还有卡,和他的一样,只是她的是白色不同于他的黑色。她心里高兴,眼下最需要的就是手机了,她利落的将手机装好像拨给负责的接待人,才想到根本记不住号码。于是下了通讯软件,还好这个时代有很多种联系方法。

趁着下载软件的间隙,她翻了翻刚买的衣服,除了他挑选的蓝色牛仔裤白色衬衣,陆呈还挑了一条裙子和一套分身式睡一睡裤,在一翻竟然还有内裤内衣,她不好意思的瞄了一眼前面,两个男人正在愉快的交谈,丝毫没注意她。她暗叹前几天还粗暴的陆呈其实很细心哦,心里暖暖的。

不一会,就到了陆呈家,牛牛将他们送到就走了,像是周内,大家都忙着工作。白浔拎着包跟在陆呈后面,回家后见到钟点工正在打扫房间,见他们回来,利索的收拾好离开了。白浔有些讪讪的,在手机上打字:谢谢你,一礼拜我离开时一并还你。陆呈点点头回房了。

白浔登上联通软件,他的朋友其实不多,她眼下没钱支付房租,辗转也没找到实习处对接人的电话,心想还得亲自走一趟。

她闲来无事,找了书来读,客厅的一面墙被改成了书架,上面五花八门的书籍看不出主人的好恶,但可以从细节看出主人品位不凡。她拿了一本少年维特的烦恼。转过身看到陆呈出来了,示意她自便,径自走去鞋柜出了门,她在他身后努了努嘴,然后翻开书。下午的太阳明晃晃的爬升,将整个房间的光线调亮了很多,白浔靠在沙发上渐渐觉得眼皮一点点塌陷,恍恍惚惚仿佛进入一个荒无人烟的大草原,四野苍茫壮阔,天空碧蓝澄澈,脚下的草地开满了纷繁绚烂的小野花,一直在视线蔓延...铺天盖地,无边无际。一条小溪在前方蜿蜒盘旋,缓缓流向未知的远方,几只蝴蝶环着她飞来飞去,像精灵一样引逗着她忽然又飞向远方,他追着蝴蝶咯咯的笑出声,她很高兴。忽然,他看到前方有人,穿着黑牛仔白衬衣的袖子晚到小臂,风吹着他的衬衫鼓起来有落下,阳光从他的碎发间穿梭来回,将他镀上一层耀眼的光泽,他应该是俊朗的男人,拥有完美的背影。她期待他回头...她加快脚步走向他,天地间只有他和她。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啊,她吓到想大喊,他忽然变成一头黑豹,敏捷的扑向她,下一秒就会将她撕碎。

她猛的被吓醒坐起来,正在愈合的伤口被拉的生疼,她揉了揉胸口,觉得伤口处酸酸痒痒的,她隔着衣服左挠挠右蹭蹭,隔靴搔痒还真的不管用,她腾起一层薄薄的汗,鬓角也濡湿了,她缓缓站起来,喝了一大杯水,天光已经暗下来,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快七点了,她走去阳台,夕阳已经沉沉隐没,远处已经有点点灯火,人间这个时候最是温暖,一家人从各自的岗位回到家里,享用温馨的晚餐,一边说着各自开心的事。白浔向往这种生活,因为她从没有一家人用餐的经历。在孤儿院时,他总是和费尔在角落一起用餐,因为总是吃不饱,年纪大的总会欺负年纪小的,将少的可怜的肉食抢走,而等她长大到可以去欺负别人时她又变得懂事剔透,不愿去欺负弱小,也不愿与人过多往来,所以长期和费尔相依为命,互相取暖。现在的费尔应该在睡觉吧,他们之间隔着时差,她给他去了信息但没收到回复。天已经黑透了,更多的灯火亮起来,将城市的黑衣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她觉得饿了,但是主人不在,要不要等他呢,还是算了吧。她见冰箱有土司,就拿了一片对付了对付,但天气本就燥热,胃口并不好。

主人还没回来。这样更好,她觉得更自在,毕竟他从没有和别人一起单独同住的经历,更何况是一个陌生男人。

她继续捧起书却觉得百无聊赖,夜晚的空气是最闷热的,尤其在南方沿海城市,湿湿腻腻的还风一吹,仿佛一切都变得躁动了,她将房间的窗户全部打开只留了纱窗,瞬间感觉空气都更流畅了,风从四周灌入房间,虽然是暖暖的风,但弗上皮肤无比的温柔,周身毛孔都张大叫嚣着。白浔忽然就想放声高歌一曲,张开嘴不知道发出了什么音节,她什么也听不见。他并没有失声,只是失聪,可是说话是一个口耳配合的系统工程,因为说话时,需要一边发生一边用耳朵监视着自己的声音,然后对声调,语音做适当的调整,这些是同步进行的。就像人走路是一个道理,人走路靠的是脚,表面看来和眼睛没有关系,其实走路需要眼脚配合,如果眼睛瞎了,就不知道往哪里走,路也走不成了,只能借助工具进行配合。而她听不到,发声时就没了准头,说不清楚会说出来什么。心里莫名的烦躁,又庆幸自己还可以看到,不幸中有万幸。她转身走到了钢琴旁,她仔细的打量它,房间没开灯,黑沉沉的钢琴像黑曜石一般显得冰冷又华丽,黑色,梦中的男人也穿着黑色牛仔后来变成一头黑豹,她回忆起那个美好又心悸的梦境,下意识的就打开琴键,她在黑暗中释放自己灵巧的手指,白皙的指在黑白的琴键上翩翩起舞,像梦正的蝶。灵动,调皮。她在心里想象她弹奏的曲子是喜悦的,放佛又回到梦里的草原上,躺在厚厚的草甸上,阳光照的身体暖融融的,清冷的野风柔柔的吹着,四周美丽的小野花在耳边随风摇摆,不时抚过她的鼻尖,她嗅到野花的芬芳和草原的清香,她想这样一直躺着,直到永远...

指尖翻飞跳跃,美妙的音符从她心里流出,是贝多芬的<<For alice>>,是写给自己心爱的姑娘吧,才会如此深情溶溶。她在还在梦境的回想中按下最后一个音符,然后坐在钢琴旁一动不动。忽然,头顶的灯亮了,她吓一跳,迅速的回到现实,一转身。陆呈换了鞋站在她身后,手上提了一个打包袋。他按亮的是离她不远的灯而不是玄关灯,他一早就回来了,却不开灯。他是故意的吗?他一定听到了,还是他回来的更早。白浔有些害羞慌乱的站起来,不小心又按下一串琴键,她听不见弹出了怎么样的音符,但一定很奇怪,因为她看到他笑了。抿着唇扯着一侧嘴角有点痞。白浔有些恼了,心里想他这是偷窥,脸颊烧烧的。又想到动了别人的东西,她有些不好意思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似乎在说抱歉,擅自动了你的钢琴。也不知他懂了没。将提着的打包袋递给她转身走了。忽然又回过身指了指玄关,然后她看到了她的行李箱。

白浔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去玄关,原来他去机场取行李了,想必是程莫那边联系到航空公司。托运的都是衣物日常用品,但起码不需要什么都买,尤其是目前的情况下。但由此也推断他们在下机前就已经遇害。白浔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这样对她?

她打开他给她带的晚餐。心里憋着的瞬间消散了。她打开一看是很别致的打包盒,一看就不是普通餐馆做得出的样子。她一个个打开,烤鳕鱼,焗牛肉,白灼芦笋,海鲜粥,水晶虾饺。每一样都很精致的一小份,让她瞬间又饿了,然后食指大动的再吃一顿。她几乎要吃完的时候陆呈走出来坐在餐桌的对面,坐下,打开一个笔记本写着什么然后和一张银行卡一起递给她:这位医生已经大概了解你的状况。白浔接过看到谷清明,名字下有两串数字和一个地址,一串银行密码,一个电话号码。让她去找这位医生,他的字俊秀挺拔,明明很好看,但锋芒尽敛,不显山不露水,就像眼前的人没有太多情绪表露,让人不可靠近难以捉摸。她会意这应该是医生的信息。她感激的对陆呈微笑。后者以起身留下了部分现金离开了。白浔叫住他,快速写下:我会尽快还给你,他点点头

白浔躺在床上心里泛起微微的欢喜,这种感觉怪怪的,又有些不安。她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谷清明,听不到的感觉难受极了,可是她初来乍到,本想安定后就立刻去医院。她拿出手机查了交通,离她住的地方差不多两条街的距离,她决定早起步行过去,顺便沿途看看这个即将开启一段新生活的城市,昨天在车上浮光掠影的看到这个城市生机盎然,她还想多看看以便更快的融入这个陌生的地方,然后尽快工作还钱。她翻个身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慢慢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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