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他进来。”沉默半晌,任啸决终于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庄主不可。”沈渊猛地转身看着任啸决的背影,他坚信这个决定不是什么好事。

任啸决并未回头,只是走回庄门,每一步走的缓慢但却坚定,似乎他的每个决定也是这样,一旦说出,绝无反悔的可能。

沈渊知道让任啸决改变主意绝无可能,只能狠狠跺脚,扭头看了看仍然跪在地上的少年,没好气道:“小子,别以为庄主答应了你就能好过,若是打什么鬼主意,我第一个让你横着出无境山庄。”

说罢,沈渊也不管任啸决说的那句“扶他进来”,便兀自走回庄门口,站在大门的檐下,抱臂看着他。

“沈小哥,这小子跪了一整夜,再加上早上下这么大雪,这腿怕是废了,我们要不······”守着庄门的侍卫忍不住开口提醒沈渊,似乎是看不过去。

“那就看看他要如何自处。”说罢,沈渊故意提高声音,朝着那少年的方向道,“人家有能耐跪,自然有能耐走进这庄门。”

少年仍是低着头,手撑着地,努力想要站起来,但双腿早已没有任何知觉,跪了一夜,加之中原大地寒冬季节的干冷,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腿还能不能保住。

在这种境地中,他却突然笑了,笑得无比畅快,却也笑的不知所以,甚至流下滚烫的眼泪。

这泪水太过炽热,灼痛了自己亲手在脸上划下的伤痕,却也唤醒了他之前麻木的意识。

他终于抬起头,看着写着“无境山庄”四个字的大匾,像是突然有了无穷的力量与意念,他狠了狠心,按着地,努力地强迫自己站起来,但只站起来了一瞬间,就又狠狠倒下去。因为他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好像自己能站起来只是两根坚硬的木棍在支撑。

“即使死了,也要站着死。”他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

他抓起地上的匕首,狠狠地在大腿上捅了一刀,终于,他感觉到了一丝痛楚,尽管很微弱,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却丝毫不在意鲜血顺着他的裤腿往下灌,以至于他跪的地方没有积雪,只有大片殷红。

靠着自·残带来的一丝感觉,他再次尝试着站起来,可是,仅仅是站起来,却再也没有办法移动半步。他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等待自己双腿慢慢恢复知觉。

沈渊依然抱臂站在原地,脸色却慢慢凝重,他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少年,仔细端详。

看样子,那少年似乎和他差不多年纪,却能有这样的隐忍,能够大雪天这样跪一整夜,能为了目的不惜伤害自己,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又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渊摇摇头停止自己的思考,扭头吩咐旁边的侍卫:“请鹤先生来,就说这里有个不要命的,来晚点就没命了。”

说罢,便大步走向那少年,拉着他的手臂打算把他往肩上扛。

“上来吧,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沈渊小爷的这种待遇。”

少年不动,甚至有些抗拒。

“喂,难不成八抬大轿抬你进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沈渊转身看着少年,手叉着腰,似乎耐心耗尽。

“沈大哥,谢谢你。”

沈渊愣住了,挑眉看着这少年,没想到这小子还挺礼貌。

“我要进无境山庄,必定是要自己走进去,沈大哥。”少年尽力扯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因为那条还在淌血的伤疤显得有些狰狞,“可以扶我走吗?”

他的话语带着笑,还是开玩笑那种,不知道是在宽慰沈渊,还是在宽慰自己。

沈渊有一瞬间失神,片刻之后便把少年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扶住少年的腰,和他一步步走向庄门,每一步走的极慢极慢。

“小子,你叫什么?”即使少年不说,微弱的气息也已经让沈渊知道他可能已经熬到了极限,只能搭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夜锦衣。锦衣夜行的夜,锦衣夜行的锦衣。”即使虚弱,少年却是难得耐心地解释。

“姓夜,那你是不是很自大,我可听说夜郎自大。”沈渊闻言,大笑起来,得意地看着夜锦衣。

夜锦衣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牌匾,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抬脚跨进无境山庄,没有纠正沈渊口中的“夜郎自大”,只是侧头道:“我确实自大,学不会锦衣夜行,只会锦衣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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