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念头一闪而过,笼在袖子里的手指一僵,赵暄神色复杂的嗯了一下。  见他还是这么冷淡,桑桑心里叹了口气,面上还是软软的,“暄表哥,马上就是院试了,桑桑会让娘同意你去考秀才,你留下来好不好。”  说话的时候,她扯着封禹长衫的一角,楚楚的看着他。    赵暄薄唇动了动,“离开苏府我一样可以考试,又何必仰人鼻息。”最后仰人鼻息四个字,赵暄重音咬在上面,在加上他那锐利的眼尾扫过桑桑,桑桑的心砰砰跳了跳。  “我,”桑桑一时无言,她易折的细白脖子仰着,蒙蒙眼神望着他,“不会让你仰人鼻息的。”  赵暄轻嗤了一声。  桑桑看着他冰冷的模样,比大半个月前,重生后第一次见他还要阴沉。桑桑按住了那微悸的心口,直摇头,“一定不会的。”    桑桑回到了春繁院,一回到春繁院,就看到了宋妈妈,然后听到宋妈妈对隐冬说,“明天是初一,夫人要带二小姐去安驼寺上香,你准备好二小姐要用的东西。”  桑桑一弯唇,蓦地笑了。  看着桑桑走了,赵暄静静地站在房檐下,又听到吱呀一声,芜院大门被推开了。    赵暄心一紧,转头过去,却见是宋妈妈,他脸色瞬间阴沉几分。  宋妈妈一见赵暄那表情,心里直哆哆,枉她活了这么多年,却还受不了一个少年阴森的目光,“暄表少爷,夫人明天要带您去安驼寺上香,您准备一下。”  安驼寺上香,赵暄寂了那么一瞬,又讽道,“这是又不愿意把户籍给我了。”    昨日苏陈氏说让他出府成亲,可房子姑娘说不准是什么肮脏活儿,苏陈氏对他可是厌恶至极。何况他一提到户籍,苏陈氏半个字没回答,赵暄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没有户籍,他连出青州都不行。  宋妈妈传达完了命令,也不想受这冰刀子,转身快步离开了。  赵暄抬头忘了望天,想到这十来年的日子,目光渐渐锐利起来,忍了这么多年,他忍也够了。    至于苏桑寄……她姓苏。  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来了,赵暄的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春天。  那一年的春天也下这样的飘雨,他冒着雨从学堂跑回苏府,经过走廊的时候,看见她给苏叶撑着伞,小奶丁大的人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就知道照顾人,把伞偏向苏叶,嘴里还嘟囔着,不许淋桑桑哥哥,淋雨,哥哥生病。  瞧,多会心疼的人小姑娘,只是……和他赵暄没有什么关系。    三月初一,飘红点点,柳色青青。  苏陈氏带着三个孩子和赵暄朝安驼寺去。母女三人坐一辆马车里,桑桑看着苏陈氏正闭目养神,悄悄的掀开了暗青色窗帘的一角。  昨夜下了一阵春雨,空气冷润,蔷薇横卧,桑桑朝着后面那辆青顶马车看去,想到今天早上苏叶要和赵暄坐一辆车,有些担忧。    青顶马车内。  苏叶横放着腿,双手环抱,交叠在胸前,面色不善的打量着赵暄。  赵暄视若无睹,轻阖眼眸,神色不明。  “唉。”苏叶憋了一早上,耐心用尽,用脚尖点了点赵暄,“姓赵的,你究竟用了什么歹毒法子,让桑桑这么为你说话,我告诉你,桑桑天真柔弱,你别想打她的主意。”  听着耳边的聒噪声音,赵暄也不睁眼,只淡淡道,“我就打她主意了,你能怎么着。”  苏叶一听,嗖的一下站了起来,起来的急,没注意到马车高度不够,他的头被马车梁上的横棱一撞。疼的他龇牙咧嘴,但是苏叶还是硬撑着,“不准肖想我妹妹,也不看看你自己那模样。”  轻描淡写几句话,和苏叶以前的段数比起来,实在是差远了,赵暄闭着眼,不理他。    一个多小时后,马车便到了安驼寺的山脚下,桑桑她们从马车出来,准备步行上山。  苏叶从车里一窜出来,就跑到桑桑的面前,手指着赵暄,揉着自己的脑袋,“桑桑,赵暄这个混蛋欺负我。”    桑桑看着咨牙俫嘴的模样,向后面瞥了眼穿白色袍子的赵暄,为赵暄说话,“二哥,你不欺负人家就好了。”  “桑桑,”苏叶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尖,“你不相信我。”  桑桑拉过他的手,“是哪儿受伤了,要不我给你揉一揉。”  赵暄眼神暗眯,望着桑桑弯着腰,踮着脚尖,柔柔的给苏叶揉着的温柔样子,冷笑了一下,从他们身旁走了过去。    桑桑听到一声冷哼,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到了赵暄。  “二弟,桑桑。”苏泽兰站在前面叫她俩,“快点。”  桑桑扶着腰,慢慢的上去了。    到了安驼寺,空明大师却一早却云游去了。  苏陈氏行了一个阿弥陀佛的礼,问主持,“敢问空明大师几时云游回来。”  主持摇了摇头,“这我也不太清楚,或许几月,或许几年。”  桑桑站在苏陈氏的背后,心里发急,前辈子的记忆太过模糊,桑桑只记得大概,赵暄似乎是在中了状元后,过了几天时遇见的空明大师,当时空明就送了他四字,贵不可言。  百姓以为说的是赵暄未来的仕途必定一帆风顺,扶摇直上,虽然后来他也青云直上了,但贵一字,还是体现在他的原本出生上,皇家血脉,天潢贵胄。    苏陈氏听了主持的话,心里有点失落,吩咐仆人添了香火前,又带着几个孩子去正殿里上香了。  大安尚佛,苏陈氏也是其中的信徒之一。  桑桑上辈子是不相信这些的,她认为要是求神拜佛有用,那大家还奋斗个什么劲儿。可今日跪在蒲团之上,望着佛殿正中央慈眉善目的大肚弥勒佛,桑桑想起自己那异于常人的经历,对那佛龛生出一丝陌陌的亲近出来。  她虔诚的行了三个跪拜之礼,希望佛祖保佑苏家平安,也希望佛祖保佑赵暄后半生顺遂。  她如今,真的把赵暄当哥哥的。  桑桑死在京城的大牢后,魂魄便一直留在了京城,虽然很多事她都记不清了,看着赵暄辅佐幼帝,手握天下,不怒自威,所有的人都怕他。十多载的光阴里,他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却始终没一人踏进他的心里,更未成婚生子。    磕完头,有僧人拿出签筒来,桑桑犹豫了一下,求了一根签。  苏陈氏没有求签,她脑子乱,集中不了精神,求了也是废签。她让苏泽兰求了一支。  苏陈氏带着他们两个去解签的师傅那儿解签。    签文师傅很是个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的少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先看了苏泽兰的签,问她,求的是什么。  苏泽兰红着脸,苏陈氏笑着牵着她的手,“劳烦师傅帮我看一看小女的姻缘。”  “朝朝恰似采花蜂,飞出西南又走东。春尽花残无觅处,此心不变总有踪。”小师傅看完签文,把签扣放在方桌上,温言道,“姑娘姻缘恐多波折。”    苏陈氏一听,脸色瞬间一变,她看着落落大方的长女,询问的话还没有问完,那解签师傅又到,“但如石藏玉,终能欢怀得意。”  这下苏陈氏的面色好看许多,她还想多问一点,小师傅却像桑桑伸出了手,示意把签文给他。  桑桑记得自己的签文是游鱼却在碧波池,撞遭罗网四边围。思量无计翻身出,事到头来惹是非。这几句诗她一读便觉得不是什么好诗,但想着能否有否极泰来之像,还是把签文递给了小师傅。  她张了张嘴,问家宅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小师傅却不看签文,抬起眼,直直的看着桑桑的眉眼。  “我观姑娘面相,姑娘魂不附体,恐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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