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温衣岁都像个木头人一样立在瑟瑟冷风中。  有点懵。    脑海里正有一千万道工序在自动生成各种牵强的解释。  她想了又想,王易琛应该是碍于自己明星的身份,所以不会出手相救?又可能怕万一对方心怀不轨是想碰瓷,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但他刚才一句“闭嘴”才是真正震到她的地方。  她看到的王易琛是一个和经纪人、助理都打成一片的人。经纪公司为他特意拍摄的《王易琛生活》小记录里,他虽然每次都想使坏心眼捉弄助理,但每次又都被反套路。  每次都能让她捧腹大笑,暗自感叹他毫无城府可言,还有点傻气。    所以当他冷漠地对助理说出“闭嘴”两个字时,她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那语气,怎么听都不是开玩笑。    思来想去,她觉得有点烦躁,头摇得像拨浪鼓,想甩到那些顾虑。  一定是她听错了吧。  她想。    “咦?温编你怎么在这?站在这里做什么?”  在她还陷在自己内心的挣扎时,王易琛和助理已经吃完了午饭从亭子里走了出来,折过一汪池水,恰好看见皱着鼻子还摇着头的温衣岁,马尾辫被她甩上了天。    听见助理的问话,走在前头的王易琛停下脚步,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转头顺着助理的目光看去。  又是她。    被点到名的温衣岁慌乱地抬起头,下意识吸了吸被冻得酸又红的鼻子,有些呆板:“嗯?”  她抬眼看到插着双手,微微侧身看着她的王易琛。臃肿的工作羽绒服穿在他身上倒是有模有样,连破洞露出来的羽毛都不那么村了。  她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自己的袖口。    王易琛从面无表情到笑逐颜开只用了一秒,她还在晃神中,就听到他用明快的语气说:“温编也是出来吃饭?”  她点了点头,身体比头脑更快做出反应。    她直勾勾地审视着王易琛的脸,企图从他阳光的表情中找出点破绽,最后尽是徒劳。  半晌,她反倒松了一口气。  王易琛还是那个邻家少年王易琛,刚才一定是她听错了。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后,温衣岁才反应过来感到了羞赫,红着鼻头勉强地扯出笑容:“嗯是啊,里面都坐满了,我就出来转转。”    明明是阴天,但王易琛笑着,弯了眉眼,只一瞬,她觉得仿佛有细碎的阳光映在他脸颊。他背着光,回过身来——  简直要了她的命。    他问:“那你怎么在这站着不动?”眼中有几不可察的戏谑,温衣岁自然是没有注意到。    她举着小臂往身后亭子的方向指去,声音细小:“我想椅子应该还是湿的,所以,在找纸巾。”她把拿着纸巾的手举高,扬了扬。    王易琛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笑说:“那我先回去排戏了,温编慢慢吃。”  “额,嗯。”温衣岁不争气地红了脸。    王易琛走后,突然就刮起了一阵大风,携着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雨花,吹得她脸僵,顾不得多想,囫囵吞枣地吃完盒饭回到室内。    她回到拍摄区域的时候,剧组正在拍摄女主杨若和医务人员的片段,王易琛坐在走廊的塑料椅子上,戴着羽绒衣的兜帽,靠着墙,眼睛闭着。  在这苍白且长的走廊间,他特别显眼。    温衣岁停下脚步。    边上有很多不同的人探着脑袋在窥视他,小声议论着。  温衣岁歪了歪头,伸手捏住被冻酸的鼻子。    从前没和王易琛相处时,她能精准无误地形容出王易琛在她心里的样子。  阳光,纯良,爱笑,有善心……  所有与他沾边的颜色皆是暖的。    而现在,她拿不定注意了。  那幅绘面中已经悄无声息地融进了冷色。  像他现在这样,不笑的时候,仿佛这个他不是他。    温衣岁正想着的时候,杨若结束了那一条的拍摄,从助理手里接过保温杯,走出来。    她一边仰头喝着水,一边转着眼珠看向走廊的两边。她先瞧见了温衣岁,没什么反应,又看向另一边,看到王易琛,才将杯子从嘴边拿走。    温衣岁看着她走路的背影,心想,明星到底还是不一样,裹着羽绒服都能走得摇曳生姿。    杨若自然地坐到王易琛边上的那个座位上,开口:“王易琛。”  他睁开眼,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    迎面走来一个工作人员,挡在温衣岁的视线,她稍稍一挪位,再看去,王易琛脸上已然是一副好好先生的笑貌。    只听杨若又说:“五分钟就是我们的戏,先准备一下吧。”  他答应。    两个人便坐在那对戏,手里握着卷成一筒的台本,偶尔忘词了会再低头看一眼,笑成一片。    温衣岁也在远处跟着笑了。    男女主初次交手的戏正式开拍时,温衣岁也坐回了屋内,蜷着身子躲在黑漆漆的各式大机器后头,手抵在膝盖上,时不时哈一口气暖手。    导演一声“开始”后,演员们纷纷进入了状态。    在王易琛递出名片那个动作落下来后,杨若便狐疑地抬眼,视线在王易琛和那对敲诈的儿女之间来回移动,半晌,冷笑了一声,从那儿子的手中截下名片。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张名片,眼风扫过,又轻视地看向那对儿女。    儿女骂骂咧咧地,她却全然不顾,蹲下身,问老人:“您对他们,失望吗?”  罢了,又转身伸直了手递到王易琛面前,却看着那对儿女,又说:“自己的父母,自己照顾好,别整天动些歪脑筋想借由他们骗救命恩人的钱财。”又回头看王易琛,视线上下打量起他,“你也别有钱就光让人骗,傻愣愣的。”    一场戏,一条过。  杨若加了些临场的发挥,都还算合适。  结束后,导演因为和王易琛关系好,就打趣他,说他和杨若比起来,怎么像个木头脑袋,光杵在那儿充当大本钟了。  他不服地笑着反驳。    温衣岁看着。  是她多想了,王易琛还是那个温暖的人。    拍了一天的戏后,剧组终于打算收工了。走前,温衣岁帮着道具组的徐丽收拾了些杂物,被她感激涕零地熊抱了。    温衣岁回过头来再张望时,片场已经没了王易琛的踪影,有些失落,不过一想到明天还能见到,也就释怀了。    这间医院这栋楼的走廊很冷清,鲜少有人经过,只有些来做特定检查的人会穿梭于此。  温衣岁戴起兜帽,把脸埋进围脖中,呼出的气聚在围脖中,脸颊才稍微暖了点。    她慢慢往电梯的方向走,一边翻看手机。  果不其然谢婷亭留了一长串的信息,温衣岁索性打电话给她。    “婷——”温衣岁故意喊得娇嗔。    电话另一头的谢婷亭听了立马显出嫌弃的声音来:“正常点。不然我挂了!”  温衣岁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看你说你前座新来的,那个刚大学毕业的男生,很帅?”她回想了下谢婷亭的留言内容。    谢婷亭立刻来劲了,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超级帅,我跟你说,一米八五的个子!衣品好,相貌好。细皮嫩肉的,看得老阿姨我很冲动。”    细皮嫩肉?有这么形容男人的嘛。    只听电话那头又说:“好像长得还有点像大学时期的王易琛。”    “OK,”温衣岁抿嘴笑道,手不由自主地比出一个“勾”的样子,“认可,超帅,没问题了。”  “切,大花痴,像你家琛琛就帅了,”谢婷亭撇撇嘴埋汰,咬了一口嘴边的苹果,声音清脆,“第一天拍戏怎么样,满足你的私心了吗?”    温衣岁走到电梯边,按了下降按钮后,抬头看上方的数字还显示着“18”,距离8楼还有几层,便又缩回脖子。  “超级满足。我们家琛琛演技好、颜好、人好,无可挑剔。”    “近距离看他工作有什么不同的感想吗?春心荡漾了?”    温衣岁点点头,露出骄傲的小表情:“都说工作时候的男人最帅,这话不假。我发现他不仅笑起来好看,连严肃冷漠的时候都帅。”  虽然冷漠时候的他像是一个新的他。    电梯叮一声,门开了。    手机里传来谢婷亭的声音。  “温衣岁你的粉丝滤镜真的厚啊,到时候你可别和我说他发火的样子都好看,那我可能需要屏蔽你的花痴了。”    电梯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鸭舌帽,还戴着黑色口罩的人。  温衣岁打了个喷嚏,没特别留意,继续把嘴埋进围脖里,和谢婷亭怼嘴。    她走近电梯。  心想她怎么可能见到王易琛发火的样子。    电梯门关上。    “那你要我说王易琛不仅演技差到极致了,人还长得不好看吗?”她说着反话,“那也太……”假了吧。    她话音未落,手腕被人扼住,通话也被掐断了。  手被捏得紧紧的,五指都使不上大力,只能勉强拿住手机。    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响起。  “温编。”    她下意识抬头,面前的男人把口罩扯到下巴处,露出了他的脸,有些失了血色的唇勾起一边,似笑非笑。    “下次背后说人坏话记得挑个没人的地方。”    他一双漆黑的眼审视着她慌乱的表情,帽沿遮住了电梯里的光,瞳孔隐匿在黑暗里,一眼望不到底。    王易琛虽然在笑,可却让她下意识想去回避。    她知道他应该是误会了她说的话,没有听到上下文,错以为她是看不起他,便想开口解释。  “我……”    下一秒,扼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放开了,用力一扯把她甩在电梯的壁上,没料到这个动作的温衣岁没立稳,跌坐在地上。    电梯又叮一声开了。    她抬头,王易琛已经重新戴好口罩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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