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赴约

一想到明天要再次跟那个老混蛋见面，白心晴就感到有些心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即使不去想那件令人恶心的事儿，他也忍不住想到自己尴尬的处境和干瘪的钱包。　　　　活着真是太难了。白心晴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习惯性地再度拿起手机，打开了平常村的官网。琳琅满目的化妆品顿时充满了他的视野，柔和而简洁的配色令人倍感舒适，然而下面显示出的数字却时时刻刻刺激着他的神经。　　　　都想买啊都想买，买不起啊买不起。白心晴再度感叹了一句，直接划到下面去看试色视频。　　　　视频中高冷帅气的伊利亚一如既往地好看，弹幕上清一色的都是舔屏。白心晴一边享受着大帅姐儿的颜值，一边想象着那些高贵细腻的化妆品涂在他自己的脸上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而后心情慢慢变好起来，仿佛暂时地脱离了沉重的现实而进入轻飘飘的、买买买的世界中。　　　　他也给伊利亚小姐姐刷了一条弹幕：“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们觊觎我女朋友(๑˙ー˙๑)”　　　　说出这样的话他其实是毫无压力的。平常村给他们的“御用”模特伊利亚编出了一个完美人设，而她的粉丝们心里都很清楚，所谓认真严肃做化妆品测评的高冷帅气小姐姐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然而他们宁愿沉浸在这个完美的人设中，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对这个完美的、不存在的人设产生某种性幻想。而实际上，他们现实中的女朋友则多半儿要么是坚决坚持男朋友要“素颜”的显性直女癌，要么就是支持化妆但却把男朋友化妆仅仅当做“为悦己者容”的隐性直女癌。　　　　白心晴还知道在微博上，平常村发布的宣传视频下面经常有智障——在他看来就是些智障直女癌——嘲笑伊利亚小姐姐起了个郎郎腔的名字。这原本并没有什么，却似乎惹怒了平常村微博账户的运营者，直接@了那些找茬儿的智障，告诉他们“伊利亚”是俄罗斯民间传说中勇士的常用名字，顺带写道：“还觉得化妆的女人都是les？清朝遗老们可以醒醒了，化妆不只是为了给女人看的。”　　　　这个观点得到了平常村粉丝们的广泛支持，并且也带起了一小波吐槽直女审美的风气。再加上平常村虽然给伊利亚编了一个完美人设，却很有节操地没有给他们的“御用”模特拉CP，让很多理智粉都很欣赏这种好好做产品不搞事情的态度。　　　　而看完了伊利亚小姐姐新出的测评视频，白心晴又翻到下一栏里去继续欣赏试色图集。不得不说伊利亚小姐姐真的好好看啊，直接上珠光眼影竟然毫无违和感……如果图片也能发弹幕的话，估计又是一长串舔屏。　　　　白心晴下载了好几张图，而后把其中一张颇有神秘气息的“深空”配色图设为了手机桌面背景。　　　　反正他也跟秋航宇分手了，手机桌面想放什么放什么。在现实中他找不到又帅人又好的女朋友，难道还能阻止他在想象中把伊利亚小姐姐当女朋友么？　　　　在幸福地入睡之前，白心晴又看了一眼手机背景上好看的小姐姐。　　　　·-·-·-·-·　　　　第二天早上，白心晴是被一个梦吓醒的。　　　　在梦里他去了蓝岛咖啡馆，见到了秋航宇的那个混蛋娘。那个老混蛋在他梦中的形象不怎么稳定，经常在他初中时期凶神恶煞的班主任和上大学时一剪子剪断小耗子脑袋的解剖实验课老师之间切换，眼睛里时常流露出猥琐的神情。　　　　即使是在梦里，白心晴看见她都觉得恶心。他刚走进咖啡馆就想走，然而那个老混蛋却一把上来拉住他。他拼命想要挣脱，用指甲在她手上抓出一道道血痕，而拿被抓破的皮肤竟可怕地快速枯萎了，连带着那个老女人也整个儿栽倒在地上，迅速地化作一副白骨。　　　　白心晴吓得连忙逃开，却发现他自己的肚子不知何时变得像是快临盆了一样大。他也摔倒在地上，而身后那副骨架伸出还包着一层枯萎皮肤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白心晴就这样被吓醒过来，躺在床上几乎喘不过气儿。　　　　他自我安慰了半天，才让自己相信那个老混蛋绝对不会像梦里一样突然变成一副骷髅。他不断地对自己重复：秋航宇是个正常人，她妈也应该是个正常人。　　　　而后白心晴从床上坐起来，虽然昨天并没做什么事儿，却从精神上感到十分疲惫。　　　　他打开手机，看到他桌面上的伊利亚小姐姐，因为美好的性幻想而略微高兴了一点儿的同时，也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甚至连一套新出的化妆品都舍不得买，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失败。　　　　·-·-·-·-·　　　　白心晴真正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其余三人给他留了一份早饭，然而已经完全凉了。　　　　郑紫芹近来找到了份和专业没什么关系的工作，挣得少却不得不在这大周末的也得去上班。林书海给人当家教，现在也出门了。就剩下闫小雨，一见白心晴出来就对他说道：“哎，晴晴，我昨天在网上看到还有招试衣模特的，要不要去试试？”　　　　白心晴此时根本没心情找工作，只是说道：“我都干了三个多月活儿了，消停会儿吧。”　　　　“别介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闫小雨拉着他说道，“你就报个名也不损失什么嘛，而且我已经报了。”　　　　白心晴摇了摇头，心想他要是去做手术，没个十天半个月恢复不了，还工作个什么？　　　　他把餐桌上给他留的牛奶喝了，剩下的连看都不想看直接冻进了冰箱。而后他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半了，于是去洗了个澡打算拾掇拾掇就出门。　　　　因为是要去蓝岛咖啡馆，白心晴下意识地想选一套小清新风格的衣服穿上，然而随即又想到他这不是去和秋航宇约会，而是去找她那个混蛋娘的麻烦，于是果断穿上了他自认为气场最强的衣服——其实也就是一条黑纹暗红色底子的连体一步裙，网上花一百多买的便宜货。　　　　穿上这条裙子之后，白心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却觉得他就像是个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不得不说，他跟秋航宇谈恋爱的这段时间已经相当彻底地重塑了他对自己的印象。因为他觉得秋航宇喜欢软萌的男孩子，他就不自觉地往可爱清纯风格那边儿靠拢了，然而之后却发现秋航宇其他的男朋友实际上什么风格的都有——或者说她根本只是想凑齐各种风格的男朋友而已吧。　　　　然而白心晴再也不想按照秋航宇对他的“期待”塑造自己的风格，他拿起眼影盘给自己画了个浓重的烟熏妆，而后涂上厚厚一层大红色的口红。　　　　化完之后白心晴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差点儿没被这诡异的模样吓一跳。刚想擦掉，他却突然觉得可以留着，正好可以吓一吓那个老混蛋——要是她看见她当初睡的人画了这样一张脸，还指不定觉得多膈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