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了一段路,李小一直考虑着如何开口辞行。 她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回去后,就把玉兔胡同的院子卖了,在更远的地方,再买一套,继续隐藏着自己重新开始。 坐在马车里的这一会儿功夫,她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陈大人把她拱到危险之中,这让她心里发慌。 再想起碰触陈决,看见的自己死于影子怪之手,她再不敢有侥幸心理,期待陈大人能率先将影子怪抓住。 这样的破案捉凶过程,于她来说实在太危险太不划算了。 她应该丢开‘自在活在阳光下’的想法,继续蒙着脸,卜卦为生,寻找哥哥和未谋面的父亲。 “大人——”李小想到这里,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唤道。 陈决却也正好开口,方巧打断了她的话。 他扭头对王华道:“你立即带几个暗卫,去礼部侍中府,保护敬北候的女儿。” 王华应了声是,脑海中第一反应是等马车回了大理寺北衙门,他就去。 可看见陈大人此刻严肃的面孔,想到早上王异被赶下车的狼狈,他立即后背一紧,开口道:“停车。” 陈决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王华这才长吁一口气,觉得自己似乎逃过一劫。 待王华下了马车,李小见马车里又恢复沉默,便再次鼓起勇气,开口道:“陈大人——” 陈决却再次道:“徐廷,你带着几个暗卫,偷偷去盯六王爷。” 徐廷眉头皱了皱,“大人也觉得——” “我怀疑凶手就是六王爷!去保护敬北候的女儿,只是以防万一。六王爷才是现在最重要的目标。”陈决低声说道。 徐廷想了想,开口道:“是,大人。”说罢,也叫了停车。 陈决却突然想起什么,喊住了徐廷。 徐廷已经拉了帘子准备下车,回头间,阳光照射在他脸上,打的他迎光那边的面颊晶莹剔透,睫毛上挂着金光,显得整个人柔软又温和。 可他长眉相连,眉宇间英气逼人,回头时眸中带着男儿汉热血行事时特有的冷芒。 李小正抬头看他,一时间被晃了眼。 “你真的身具异能吗?”陈决盯着徐廷那双椭圆形的大眼睛。 徐廷微微笑了笑,“是与不是,又有什么不同?” 话音落时,他已经跳下了马车。 李小拉帘往外看,徐廷一闪身钻进边上的一条小巷,瞬间消失不见了。 她松开手,门帘在她身边抖了抖,马车里就剩下陈决、张塘和她三个人了。 回想方才徐廷面上的表情,她抿着唇想着自己心里的打算,又想着这几天关于这个案子的一切。 王异、徐廷、张塘、陈大人……死去的刘宇男,差点死去的刘夫人……方才亭子里寒气逼人的六王爷,担心自己女儿的敬北候,那个始终温文尔雅却什么信息都没透露的李儒李先生…… 这是一个与她之前生活的环境截然不同的环境,在她自救都觉艰难的生活中,突然涌入了另外一批人,他们为了救别人而奔波。 人生中,有另外一些东西,另外一些情绪,另外一些感情和冲动,另外一些……与求生不太相同,却似乎更神秘、迷人的东西,在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 是她从不曾接触过,也并不懂得的内容。 是什么呢? 徐廷方才的眼神,那个阳光下发着光的神采…… 李小正想着,突然一壶温开水递到了她面前,低头一看,是陈大人的水壶,是陈大人修长好看的大手。 她茫茫然的将水壶接在手里,刚喝了一口,陈大人的手又探到她额头上——像家长试探孩子有没有发烧一般。小小的一个动作,透着关怀和一派天然的亲昵。 陈决探完她的,又探了探自己的,最后将眼神落在了张塘额头上。 张塘被看的浑身一阵腻歪,忙往马车门口挪了挪,距离陈大人超过一臂距离了,才安心些。 “也没有发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给人占卜还耗费体力不成?”陈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让李小去给贵人占卜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并没有察觉到李小的恐惧,“女人真是不中用!” 在他看来,他不过是让小丫头过来客串了下试探李儒、六王爷的棋子。 一个无名的小丫头,给敬北候、六王爷占卜算卦一下,有什么关系? 于他来说,六王爷的眼神一点也不可怕,给敬北候占卜、与给路边儿乞丐占卜也没甚区别,所以根本没有同理心到李小的心惊胆战。 此刻还振振有词的训斥李小无用。 李小抿着唇,被训的很是委屈不高兴,可喝着他递过来的水壶,额头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让她一时没能开口说要离开。 反而是怯生生的试探的问道:“陈大人,今天,我可帮上忙了吗?” “自然。”如果不是李小,哪里能试探出这么多信息。陈决本是想拿着‘李小会占卜’这一点,试探一下六王爷和李儒,摸摸这两个人的底细,却不想还收获了敬北候这一个新的突破口。 李儒和六王爷—— 一个是突然搬来京城,书写《异能人事录》的博学先生。 一个是与此案线索相关的贵人中,身份最高又特殊的皇亲国戚。 想了想他忍不住又道:“想来你也理解不了。” 说罢还嗤笑了声,像是在说:愚蠢的小孩儿,帮了大忙,却还完全不知道。身在局中,却看不懂局中事,真是愚蠢! 李小却没有在意他后面的话里含着的嘲讽,反而双眉挑起,眼睛因为喜悦而更明亮,“如果……如果凶手被抓到了,也,也有我的功劳吗?” 陈决张了下嘴,想到要解释这一段话的复杂程度,就不耐烦起来。 “张塘,你给她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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