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玄素发现,这位千鹤庄庄主总能给她带来新的惊喜。她口味本就偏好清淡,更不用说如今有伤在身,饮食更是素淡的厉害。可在欧阳兴面前,玉兔白菜,五香豆腐和一道杂烩时蔬像是顶级的美味珍馐,一会儿盘子就见了底。更不用说八宝鸡丁这道桌上唯一的肉菜,连汤汁都被他用馒头蘸了个干净。  容玄素一脸好笑地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嘴角沾了菜汁的欧阳兴,欧阳兴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把左手放在肚子上揉了揉,“让苏玄姑娘见笑了。在下从小到大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唯独美食和美女,念念不可忘。如今让念安对着苏玄姑娘这样的美女用膳,念安实在难以自抑,嘿嘿••••••”  顶着一张姿容清秀的脸,花言巧语容玄素听得多了。但这还是第一次,容玄素打从心里不厌烦。容玄素想着,这庄主和她也是投缘。  接过自己手中的手帕,欧阳兴却不急着使用,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容玄素。容玄素被他看得有些局促,难不成她脸上有东西?  “庄主盯着我做什么?”  哪知欧阳兴看了一眼桌上仅存的一大碗莲藕汤,咽了咽口水然后抬眸对她说,“苏玄姑娘,你碗里的莲藕汤够喝吗?”容玄素感觉欧阳兴眼里的期待分分钟要溢出来。  容玄素这回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把盛着莲藕汤的大碗向欧阳兴的前方推了推,“我碗里的够喝了。庄主若是喜欢,就把余下的这些都喝了吧。”  “好嘞!苏玄姑娘以后不用和我客气,叫我念安吧。你把食物都让给我吃,人这么好,叫我念安我会很高兴。”说这话时的欧阳兴十分真诚,根本忘记自己就是这千鹤庄的庄主,自己吃自家的饭没什么不对。  容玄素不知道的是,实际上欧阳兴对给他吃的的人都有颇深的好感。“好,念安,你快吃吧。”  “嗯嗯。”也不和她客气,欧阳兴端起大碗,将里面的莲藕汤一饮而尽。  用过午饭,欧阳兴顺其自然地留在容玄素身边和她闲谈。容玄素发现欧阳兴涉猎极广,阅历丰富,相处起来十分轻松,就对他好感更深。魏东亭傍晚回到千鹤庄,就看到了一副言笑晏晏的场面。  四面无风,不时有笑声从水榭中传来。魏东亭站在桥头,望着水榭内的二人眉头皱的很深。  他早就知道的,她此次随他南下不过是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罢了。从初见的义正言辞,到被他刻意逗弄的羞窘反击,再到后来被迫与他同舟共济,遇险受伤。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件事是她想遇到的吧。  水榭中欧阳兴讲到一桩童年轶事,许是真的很好笑,容玄素笑颜如花,眉梢眼角荡漾着喜悦。  她,还从来没在他面前这样笑过。魏东亭忽而觉得眼前场景让他心烦,转身离开这里回到自己所住庭院之前,他吩咐道,“苏扬,待欧阳从玄素姑娘那里离开,立刻请他来见我。”  “是。”  暮色渐沉,容玄素逐渐开始困倦。毕竟是个男人,留欧阳兴太晚实在不便,就直言相告,打算休息了。欧阳兴把容玄素送回她住的北院,刚走出北院院门就被苏扬截住。  一见苏扬,欧阳兴立即问道,“臭小子回来了?”  苏扬习惯性地挑了挑眉,“庄主还是一如既往地••••••没大没小。”  “哈哈哈••••••”欧阳兴握拳在苏扬胸口一撞,“你才没大没小!谁让你家主子辈分比我小了。少废话,前面带路。”  苏扬捂住被砸的生疼的胸口,心里一个声音大声咆哮着,“你就是这山庄的庄主还用我带什么路???”然而千鹤庄庄主绝非浪得虚名,不好惹啊不好惹。苏扬揉了揉胸口,认命地走在前面。而后在半路上,欧阳兴理所应当地追上苏扬反超,还特欠揍地嘲笑他走得慢。一口气哽在喉,欧阳兴你大爷的!  “臭小子,你回来了?”连门都没敲,欧阳兴大咧咧地推开了清风轩的门。  听声辨位,早在欧阳兴踏进院门的时候,魏东亭便知他的到来。可即便如此魏东亭还是对他如此豪放的行事作风感到不适应,“就不能敲个门?”  欧阳兴刚迈出去的脚倏而顿住,悬在半空,“哦,我忘了,要不要再来一遍?”神情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魏东亭不耐烦地摆手,“算了!”唉,和一个天然呆较劲有什么用!  “哦!”  欧阳兴走到魏东亭旁边,顺势坐在他左手边的位置。待欧阳兴入座后,魏东亭一手托着茶杯,一手用杯盖磨着杯沿,深邃的琥珀色眼睛看着他眨呀眨,就是不说话。  “有话就说!”欧阳兴性格豪爽,最看不惯魏东亭一副心有沟壑就是不说的样子。这样就,这样就显得他欧阳兴特别愚笨,特别不会做人!  魏东亭低头啜吸一口手中茶,慢悠悠地说,“听说你与本王带来的人相见甚欢。”  欧阳兴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看似无知地说,“你说谁啊?苏扬?我和苏扬都是老相识了就别往我们两个身上套那些书生用的酸词了。”  魏东亭登时抬眸瞥他一眼,欧阳兴立马怂了。想他欧阳兴堂堂千鹤庄庄主,横起来甚至不惧千军万马,普天之下却偏偏对三个人没辙。  一个是他那个一见他就对他吹胡子瞪眼睛的爹,一个是他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的大魏王朝定北侯,还有一个就是眼前这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律亲王。  “我喜欢她!”欧阳兴坦诚相告。  魏东亭一愣,手中的茶洒出来了几滴都没能察觉,“你喜欢的人不多。”  “嗯。和她在一起很舒服。”说了一下午的话,欧阳兴越发口渴,他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收起浑身的松散姿态,认真地说,“知远,你到底惹到什么人了我手下的人派出一个死一个。”  “我要是知道就不来找你了。”魏东亭面色严肃,声音沉重,“我手下暗卫重伤一个,失踪一个,派出去的所有耳目一无所获。若不是深知皇兄的为人,这么严谨缜密的手段我都要怀疑是皇兄的手笔了。”  “你没问问宁相?”欧阳兴斟酌片刻问道。  魏东亭摇了摇头,“我离开长安时老师刚刚回朝,这件事他完全不知情。现如今老师也处在探察阶段。”  “唉••••••” 欧阳兴真的发愁。魏东亭的暗卫是如何挑选出来的他一清二楚,暗卫出手都是铩羽而归,事情或许比他们想象的还严重。  而且当今宰相宁启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人正直,勤勉为国。在皇帝的信任和默许下近年来的势力扩大的非常之快,朝中耳目比起魏东亭这个闲散王侯还要有过之无不及。  再者说他自己掌管的千鹤庄更是以消息灵通准确而著称,甚至有那说书人把千鹤庄说的神乎其神,什么普天之下除却皇室秘辛没有千鹤庄打探不到的消息。  欧阳兴此刻特别想把那夸大传闻的说书老儿捉来,要他亲眼看看这神乎其神的千鹤庄庄主愁成了什么样!  好烦躁啊,没有酒只能以茶相代了。嫌弃茶杯容量太小,欧阳兴拎着茶壶对嘴而饮。这上好的君山银针被欧阳兴如此牛饮,魏东亭有点心疼。想起自己临行前也类似这样喝过皇兄魏东临的茶,魏东亭难得地好好反思了一下自己近期的言行。  一饮而尽,空空的茶壶被欧阳兴豪气的掷回桌子上,引发圆桌剧烈的晃动。动作幅度过大,欧阳兴不小心碰到魏东亭的手臂,害的魏东亭杯中的茶尽数洒在身上。魏东亭本想说些什么斥责他,可一想到他心情不畅快的原因又把话放回了肚子里。  他的暗卫是人,欧阳兴派出去的探子就不是人了?眸色渐沉,魏东亭发誓他定要找出幕后黑手。  而这边欧阳兴心里直发憷,魏东亭这小子可是有洁癖的!!!赶紧拿出怀中手帕,欧阳兴胡乱地给魏东亭擦着衣服。  “这东西哪儿来的?”熟悉的玄色蝴蝶让魏东亭不禁伸手握住欧阳兴的手腕。  “嘶,疼!疼死我了魏东亭,你快放开我!”  看到欧阳兴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魏东亭才意识到自己的异常,放开了他的手腕魏东亭话中犀利不减,“我松开了。你说吧,怎么来的?”  “你猜啊?”欧阳兴随口一说。  魏东亭再度回归只盯着他却不说话的状态。欧阳兴看着腕上的红痕暗地把魏东亭浑身上下骂了个遍,心里有怨气说话语气连带着也不怎么样,“我那个相见甚欢给的行不行?怎么,我们两个一见如故,你是不是嫉妒啊,是不是嫉妒啊,嫉妒啊••••••”  心里所想被验证,魏东亭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欧阳兴突然想到一件事,“知远,我才想起来。人家清清白白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女孩子,能因什么公事随你南下?”   哪料魏东亭突然笑了,他一字一顿,“你猜啊?”  欧阳兴一下噎住,旋即破口大骂,“魏东亭魏知远!你这个臭小子,全天下最臭的臭小子!”  “是,是。我知道。”魏东亭的样子任谁看都是在敷衍。  这种相处模式在他们两个身上很常见,泄过火后理智重新归位,欧阳兴不无劝诫地说,“以后要面对的是何等的凶险境地实属难料,如果没有十分的把握,不要把她放在身边。太危险!”  “我知道了。不过我到今日才知,原来你这么关心我。”魏东亭眼中自带戏谑。  欧阳兴严肃的脸绷不住了,“我呸,臭不要脸的,我是关心她。人家姑娘貌美如花心地善良,重点是对本庄主的脾气。哼,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查。我和苏玄可是一见如故!”  “什么?你再说一遍?”魏东亭听到这里笑的极富深意。  “我说你臭不要脸!”欧阳兴没好气儿地说。  魏东亭面色一僵,敢情儿他自己找骂来了。无奈摊手,“我说的是最后一句。”  欧阳兴这回凑到魏东亭耳边,拉着大长音说,“我刚才说,我和苏玄姑娘一见如故。老人家,你听清了吗?”  魏东亭象征性地掏了掏耳朵,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笑开了花。他摆了摆手,刻意加重了说话的语气,“听清了。天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别耽误你明天继续和你的‘苏玄’姑娘一见如故。”  “切!”欧阳兴不屑,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独坐在清风轩内的魏东亭,想到住在北院那个看起来总是柔柔弱弱的女子,唇角的笑意逐渐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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