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兴慢慢走进房间,问魏东亭说,“这是谁?”  魏东亭转过头来微微拉开与容玄素的距离,手上的力道却是不减,“暗字,十八卫。”  “哦。”欧阳兴回答的随意,继续往前走着。容玄素正想趁着欧阳兴在这里的时候挣脱魏东亭的桎梏,还没来得及使力就看见欧阳兴与站着那少年擦肩的一瞬出了拳。  魏东亭默契地在欧阳兴出手的瞬间带容玄素退到屏风东侧的窗前,而欧阳兴和那少年你一招我一招纠缠不休。那少年出手狠厉,招招对准欧阳兴的致命之处。欧阳兴动作干净利索,有攻有守,不给对方一丝半毫的可趁之机。两人你来我往,难分伯仲。  容玄素这个外行看着惊险,她主动拉住魏东亭的衣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魏东亭一声冷哼,“为什么?因为他根本不是本王的暗字十八卫。”  “啊?”容玄素想继续往下问,却听见那少年朗声的大笑,“哈哈哈,律王爷好眼力。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暗卫的?”  魏东亭又是一声冷哼,“本王不告诉你!”容玄素背脊上冒出了冷汗,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个人还聊上了。  果然,有人和她一样的想法。欧阳兴一记杀招向少年攻去,少年为了躲避不得不退后一步,“魏东亭,老子在这和人拼死拼活累得不行,你就站在那里看着,和想杀你的人聊天?嗯?”  魏东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总要有一个人保护美人儿……”  欧阳兴霎时想吐血,不是被少年打的,而是被魏东亭气的。想来少年也知道自己此行刺杀律王的计划不能实现。趁欧阳兴分心和魏东亭说话的功夫,少年连用三招,迫使欧阳兴后退一大步,自己则往窗子方向逃去。  欧阳兴连忙上前想要缠住少年,可等他追过去少年灵巧地迅速逃走,窗外连个背影也无。这个少年武功和他不相上下,轻功一定比他好。欧阳兴捡起地上那少年不慎掉落的一块牌子,不无遗憾地想着。  眼见危机过去,魏东亭带着容玄素也走到窗前,“他掉了什么?”  欧阳兴收回远眺的视线,低头看到牌子上的内容大惊失色。魏东亭察觉到好友的异常,快走几步,看清牌子上篆刻的东西也是一愣。  只见威武虎头的正下方,赫然是一个大大的“北”字。  “定北侯。”魏东亭沉默半晌将这块令牌的主人身份道出。欧阳兴从看见这块令牌脸色就复杂难辨,未执一词。  魏东亭习惯性地侧身看了一眼容玄素,没想到容玄素看起来一脸不满的样子。魏东亭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她怎么了?  容玄素依旧没个好脸色,垂下眸去眼风扫向他们不知从何时起交握的手。  魏东亭心惊于自己的一无所觉,做贼似的收回自己的手,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容玄素板着脸背过手去,宽大的衣袖下面恨恨地揉着被他握的有些发疼的手,暗自诽腹。魏东亭,别让我找到机会,不然本姑娘定要你好看!  “念安,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欧阳兴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这块令牌上,丝毫没察觉到面前二人的小动作。他语带讪讪,“不可尽信其有,不可尽信其无。”  欧阳兴稍作思索,捏紧手中令牌,“东亭,我要回去了。这块令牌我拿走了。”  容玄素有点懵,回哪去?欧阳兴不就是这千鹤庄庄主吗?他不在千鹤庄还能“回”哪去?  魏东亭倒是不甚在意,“好。徐州的事交给我,你放心去吧。”  欧阳兴点了点头,认真地说,“你们也是。千鹤庄已经不安全了,我走之后尤甚。东亭,记住我说的,保护好苏玄。”  说到这里,欧阳兴目光转而投向容玄素,“苏玄,保重。”  容玄素头“嗡”地大了。苏玄,这个名字是她化用自己的名字编出来的啊!  这时欧阳兴忽而想起方才一进门来魏东亭轻薄她的样子,他话锋一转, “如果这臭小子欺负你了,别客气,该打就打。打不过就告诉我,我替你做主。”欧阳兴打断了容玄素想要澄清的话,也错过了得知容玄素真实姓名的最佳时机。  说着,欧阳兴从怀中取出一支步摇,交到容玄素手上,“福兴钱庄是我的产业,凭此步摇你可在大魏任何一家福兴钱庄得到他们能给你的最大援助。”福兴钱庄是全大魏数一数二的银号,坊间关于福兴钱庄背后操控人是宫廷贵胄的猜测流传已久,容玄素没想到这家钱庄竟是千鹤庄的产业。信息量有点大,容玄素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欧阳兴见步摇已被她纤细柔荑握好,就收回手往魏东亭处抛了个白眼,“当然其中也包括替你把这个风流浪荡的臭小子打个半死。”  这种保护与说法让魏东亭和容玄素均是哭笑不得。欧阳兴此去不知下次与他们见面要到何时,临走前他趁魏东亭不注意一脚把他踹开,结结实实地抱住容玄素在她耳边呢喃一句。然后在魏东亭大动肝火追上他之前借着轻功逃遁,大喊“苏玄,保重!”,须臾就不见了身影。  容玄素望着欧阳兴潇洒离开的方向吃惊地圆睁双目,她试图消化欧阳兴留下的讯息。他竟然……怎么可能?  还有,他就这样急匆匆地走了。欧阳兴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字是苏玄,容玄素满肚子的抱歉无处诉说。  魏东亭早就发现容玄素从欧阳兴唤她一声“苏玄”开始神色就怔怔的,他偷笑不已,刚刚被蓦地踹了一脚的烦闷瞬而烟消云散。欧阳,这可是你自找的!  心情很好,魏东亭一手把她拽到自己身前,右手搭在她右肩,亲密却不紧密。他学起欧阳兴说话的调调,“美人儿,他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这时的容玄素还在想,欧阳兴刚才对她说的事,魏东亭知道吗?不想多事,容玄素决定为了这位难得的“一见如故”保持沉默。  “没说什么。”收回心思,容玄素立马拍开魏东亭的手,“人已经走了,律王殿下不必再演这出戏码。”  魏东亭习惯性挑了挑眉,很无辜地说,“本王只是想保护你。”  保护?容玄素想起刚才的事牙根就痒痒,她特想揪住魏东亭把自己袖中那些“珍藏”挨个在他身上用个遍。可一想到魏东亭虽是闲散王侯,却在皇帝面前说话极有分量。为了她那个心思澄静,与世无争的老爹,容玄素忍了。  “为什么不向欧阳透露真实姓名?”想知道容玄素选择隐瞒的原因,魏东亭好奇问道。  收回指尖“珍藏”,容玄素悠悠叹息,“起初是因为你们不在,我怀疑他的身份。至于后来,你也看到了,我没来得及。”  “无妨,若是有缘他早晚会知道。”言中之意是他不会多事,会等到容玄素自己对欧阳兴坦诚相告。“  容玄素一手还紧紧握住那只步摇,魏东亭好心提点,“这东西妥善收好。用好了保命,弄丢了招祸。”  “玄素一定珍之,惜之。”知道魏东亭是为她好,容玄素做出保证。  “嗯。”  今日魏东亭的一些举动让容玄素心里很不舒服,即使她明白那些都是权宜之法。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容玄素决定一次性把话说个明白。来日方长,她需要他明白她的态度。  “律王殿下,玄素想和您谈谈。”  魏东亭瞳孔微缩,“也好。”  容玄素抬起右手请他先行,魏东亭瞥过室内大敞四开的窗,提议道,“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去外边走走吧。你心里想的那些话,边走边说。”  容玄素伤后极少出门,魏东亭这样一说她的心思也活泛起来,“好。”  千鹤庄南苑,满庭桃花。亲历过北地长安凛冽的寒冬,容玄素对这满园花色产生十足的好感。原来千鹤庄中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容玄素暂时忘记所谓的身份地位,轻快地步入庭中深处,时而轻柔拂过娇嫩花瓣,时而轻嗅朵朵小花中蕴藏的盎然春意。  魏东亭缓步跟随,目光胶着在沉浸于满庭芳菲的淡粉色身影上,上扬的嘴角透漏了他愉悦的心情。看她之前倔强的样子,还以为她能多严肃。到底是个不谙世事的纯真女子罢了。魏东亭背靠一颗桃花树,放松的想着。  容玄素在庭中灵巧地活跃穿梭,还好这片桃花林不大,她总能很快走到边界然后再绕回来。连续往返两三次,直至这次她看到静立在桃花树下温柔笑着看她的魏东亭,心脏蓦地快了半拍。  片刻的失神,容玄素微恼。刚才那一瞬间她怎么会觉得那个登徒子王爷好像,好像挺好看的••••••  感受到魏东亭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容玄素反而很快理清了思绪。她现在还肩负着容家上下的性命,她不能像这样胡思乱想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使劲用指甲抠疼了掌心,容玄素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魏东亭还是头一遭被人无视到如此地步,尤其是女人。奇怪的是,他一点儿都不介意。那道轻盈飘逸的身影充满了生机活力,亦让他的心里平和安宁。眼看美人如玉向他走来,他一时心跳加速难以自抑。着了魔一样,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出想要触碰她的面颊。即将触到心念柔软的刹那,容玄素敏感地偏头躲过,氤氲满庭的暧昧瞬时烟消云散,只余下尴尬。  容玄素关键时候反应很快,她抢占先机盈盈一拜,“玄素方才不该只顾自己,离开殿下独自游园的。还请殿下念在玄素卧床已久的份上,恕玄素失礼之罪。”  上一秒还四季如春,下一秒就变成一副公事公办请他恕罪的语气,一脸错了就是错了任君处置的决绝,干脆利索地划清了他们之间的界限。  魏东亭抿紧两片薄薄的唇,瞪大了眼睛去看眼前俯身向他请罪的人。怎会有她这般女子!假如人心会说话,他真想问问她每天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起来吧,本王不曾怪罪于你。”话是这样说,双手交叉抱臂的魏东亭面上神色却没有丝毫松动,显然薄怒未消。  “殿下,待商议正事之前,玄素有个请求还请殿下恩准。”容玄素还维持原来躬身的姿势,大有魏东亭不答应她就不起的意思。  魏东亭语带怒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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