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尽管潜意识里一直提醒自己可以多睡一会儿,夏弦还是在闹钟该响的时候自觉睁开眼睛。    习惯这东西一旦形成还真是很难改。    她不喜欢赖床,伸了个懒腰就爬起来洗漱做早餐,平时的早餐已经马虎,周末再不能苛待自己,她做了烤面包和煎蛋莎拉,外加一壶顶级红茶煮的奶茶。    不用加班的周末对夏弦来说就是天堂,虽然人性的凯风从不要求员工加班,但对于设计部的人来说不加班才是怪事,即便不在公司做,回到家也不会完全消停。    套用同事赵涛的一句话,灵感这东西就是祖宗,它想来的时候,无论你是在吃饭睡觉,还是拉屎放屁,就是在做/爱,也得立马提溜了裤子焚香叩首把祖宗交代的东西记下来。    赵涛的话夏弦自然深有体会,只是她的周末一律拒绝“祖宗”造访,即便有些固执的不期而至,对不起那也只能暂时缓存在脑门里周一再见。    切,她是到凯风工作又不是卖身。    她几乎每个月第三个星期六的下午都会去市内文化宫大剧院看场话剧或者舞台剧,时间精准几乎从不耽搁,倒不是因为她情操高尚懂得生活,而是她的票是闺蜜向丽给的,时间没得选,但不去白不去。    这个月就是今天,剧目是曹禺的《雷雨》。这部剧夏弦看了不下五次,兴致所致还专门买了原著书看,以至于情节发展的每个细节她都记得一清二楚,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兴致,她依旧看得很投入。    因为下雨观看的人不是很多,散场后,夏弦顺着稀拉拉的人流往电梯走,她正要进电梯,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    萧泽穿一件浅灰色的呢子大衣,墨色长裤,站在她身后不足两米的地方,他脸上带着温和浅淡的笑意,比起平时西装革履的严肃内敛更显闲适随和。    夏弦愣了一下,隔了好几秒才缓过神,努力压住内心呼之欲出的喜悦还有忐忑,不太自然的叫了一声:“箫总。”她向前走了几步到他面前,表情仍旧带了几分惊讶:“你也喜欢看话剧吗?”    “嗯,倒是没想到会遇到你。”    “朋友给的票,没事就过来看看。”    “哦。”    一个话题谈完,两个人都沉默了,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又似乎都在找话题先开口,气氛一时有点僵。  夏弦很无奈,不要说和萧泽面对面,只要他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都会紧张,每次都要极力压制层层伪装的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他的声音,他的微笑,他的一切于她而言都熟悉得好像头顶的蓝天白云,即使人潮涌动,也能一眼看到。    这么熟悉还紧张,还真是做贼心虚!    “你……”  “你……”  雷同于电视剧里的情节,两个人同时开口,然后十分凑巧的卡住了。    “你先说。”  “你先说。”  再次卡住,看来电视剧里的一些桥段还真是来源于生活。    “箫总想说什么?”夏弦略微退后与箫泽平视。    “那天你似乎有些不开心。”    “那天?”夏弦稍稍回味便明白他说的什么,点头答道:“是啊。”    箫泽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在他的思维里上级询问下级对自己决断的看法,下级多少也会谦虚客套几句,真不知道这女孩是过于耿直还是……情商欠缺。    “为什么不开心?”    “箫总您逗我玩儿的吧,要是你努力那么久的成果被否定了会开心吗?”    好吧,算她两种都有,不过看多了假惺惺的“太极拳”,这种不绕弯子的交流倒让人舒服。箫泽这样想着再开口也随意了许多:“知道我为什么选柳安吗?”  “知道。”  “你知道?”  “我猜的。”  “说说你猜的。”  “你是觉得柳安的设计更符合凯风的品牌定位。”    夏弦的回答,萧泽不置可否,他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心思微转,这个女孩频频不按套路出牌,到底意欲何为?    夏弦观察萧泽脸色,这张平日不苟言笑的脸此刻同样吝惜表情,揣摩不透只有靠猜。    她想了想继续说:“凯风的品牌定位是成为全球典范,以无可挑剔的产品品质和近似苛求的工艺为自我要求,因为走高端珠宝路线,客户群以社会精英及都市白领为主,因为要切合客户的身份,凯风的设计风格一般以大气独特又高贵优雅为出发点,从这点看来柳安的设计确实优于我的,比起她的简单,我的稍显繁杂,她的设计成熟内敛,我的梦幻不切实际,所以你选了她的。”  她竟然猜中了当时他勉强塞给自己的理由?萧泽除了意外还有一丝莫名的好奇感。  他微微颔首,不动声色:“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还那么不高兴?”    “抛开高不高兴不说,虽然你选了她的,但也不能说明我的设计有问题。”    “没有问题?你刚刚不是说知道自己的设计跟凯风的定位不符,不如柳安的?”    “哎,萧总,我怎么觉着你是设了个圈套让我钻呢?”夏弦眼神清亮的看着萧泽,一脸顿悟的表情,“刚刚你明明是让我猜你的想法,怎么猜中了就变成我的了?”    渍,她还挺聪明,不止没被他绕进去,还懂得顺杆爬借机的炸他。    “那你说说你的设计好在哪里?”呵,他也不是笨蛋,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强得很。    “这个见仁见智,我和柳安的本就各有千秋,若是硬要分伯仲纯属个人喜好。”    纯属个人喜好?这是说她不开心的根源还在自己这儿?箫泽有些想笑,他怎么揣摩起一个小妮子的心思来了?    “你没想过再争取一下?”    “我刚刚不是争取过了?若说品牌定位的话,凯风的官宣里有一句话‘用钻石传递最纯粹温暖的情感’,有什么感情比情窦初开时更纯粹勇敢?从这点上讲我的设计也很贴合凯风的定位。”    “……”  她这是在争取?语调轻缓淡然,没有半分下属对上级汇报工作时的恭谨,徐徐道来的样子就像是在闲谈,似乎相对于作品本身的意义,结果倒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这也算争取,是不是太勉强了?还是她过于自信?    箫泽走神的一刹,夏弦再开口又是一副无所谓的俏皮模样:“不过嘛,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如果是我买钻戒,我会毫不犹豫带我的白马王子回家。”    自家的孩子?白马王子?这算是什么比喻?箫泽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突然觉得无论那天还是今天他的行为都很幼稚。    “萧总你笑什么?”夏弦被他突然的笑意弄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萧泽表情有点不自然,假装咳嗽一声,转移话题,“你刚刚想说什么?”    “刚刚?”    “就是我问你话之前。”    “哦,我想问你有多高?”    “183CM。”虽然奇怪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他还是如实回答。    “只有183CM吗?”夏弦伸出双手比划,“比我高不了多少啊?”    “觉得我矮?”    “恰恰相反,我是不明白为什么13CM的距离就需要仰望。”她一边说一边抬头望向箫泽,四目相接,两个人的心同时一震,一种微妙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蔓延,周围似是围着一群鸽子呼啦啦一股脑飞上天空,羽翅扑腾的声音过后,只留下能听见心跳的静。    夏弦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成了个大号的番茄,她暗骂自己没出息,她觉得自己注定就是当不了将军的士兵,无论演练多少次上了战场照样溃不成军。    “电梯怎么还没到?”她尴尬的转过头,胡乱找了个借口走开。    箫泽看着她走开却是吐了一口气,理智被冲动瓦解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措,他不明白这股冲击力从何而来,只觉得那迅猛的力量带了摧毁一切的魔力一点一滴挑战着他心底的禁忌。    但奇怪的是他居然不反感这种挑衅,甚至……还满怀希望。    进了电梯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一个无话可说,一个没想好怎么说。最后以为无话可说的人忍不住先开口。    “夏弦。”    “嗯?”    “你说话做事一直都这么直接吗?”    萧泽这个问题倒是把夏弦问住了,不知他哪里看出她直接了?她要是敢直接了当也不会选一条巨墨迹的迂回路线来追他。    “基本上算是吧,我不善于揣测别人,也不喜欢被人揣测,所以与其花心思拐弯抹角的与人交往,不如直接了当。”她想了想还是答。    “直接了当的定义包括在工作中遇到挫折也毫无顾忌的表达不满?”萧泽意识到今天的自己有些反常,似乎问的太多,只是那已经变淡却没有完全消失的微妙情绪没来由的让他有些心乱,越安静心越乱。    原来他是在意她那天的表现,思及此,夏弦莫名有些开心。  “我知道我那天的行为不恰当,外人看来要么觉得我抗压力差,敏感脆弱,要么就认为我骄傲固执不懂变通,但我当时已经很不开心,为什么非要装成开心的样子给别人看?这世上做人做事的规矩太多,一直照章办事又累又无趣,我偶尔任性一下逾越一点也不算大错吧?”比起不被你认同,其余种种又算得了什么?    萧泽看着她毫不设防的笑脸,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答是或者不是似乎都不恰当,不过他欣赏她的这份洒脱,太多时候他何尝不想任性妄为一次。     出了电梯两人各自去取车,萧泽没有像平时一样迅速离去,他走至车前拉开车门却没有坐上去,他有些迟疑的转过头,很意外的看见夏弦正以同样姿势立于车前看着他。她神情平静,只是那眼神除了惯有的温暖还带了几分灼热,萧泽不确定想要再看她却像受惊似的快速垂了眸,再抬头时已看不出任何端倪。    夏弦见萧泽看着自己,心里一动突然开口说:“萧总,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不高兴,至少不是因为技不如人不高兴。”    她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也不待萧泽再说话,就一头钻进车里,迅速发动车子飞也似的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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