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引月又出差了,她一走,夏弦就忙了,不忙别的,就忙着帮她收快递。  这位大小姐是个购物狂,偏偏又懒,网购就成了必然,按她的话说如果哪天不拆包裹就浑身难受。她的收货地址栏里有两个选项,一个她自己的,一个夏弦的,根据到货时间合理分配。  夏弦刚取了快递上来,凳子还没坐热,手机又开始振动。她扫了屏幕上已经半熟的陌生号码,心里恨不得把苏引月掐死,无奈的接通电话,嗯嗯敷衍两声站起来往电梯走。  刚好有人从楼上下来,夏弦刚按下按钮电梯门就开了,正心喜运气不错,被里面的人热情的叫住。  “嘿,夏弦,去哪儿我正想找你。”  杨锂西装革履的站在里面,除了脸色带着宿醉后的苍白憔悴,眼下还有些青黑外,倒是与平常一般神采奕奕。  “昨晚不好意思,我喝多了,打扰到你了。”  “酒醒了?”想到为了去接这货,自己大晚上的从被窝里爬出来不说,车还追尾了,夏弦就一阵胸闷,他对她岂止是打扰?  杨锂察言观色,揣测道:“我昨晚没有胡说八道吧?”  夏弦甩给他一个极度无语的表情:“我倒是希望你还能胡说八道。”只可惜她看到的是不省人事的一滩烂泥。  杨锂虽不解其意,看她表情只管道歉:“实在对不起,我昨晚真喝断片儿了,早上起来看到通讯记录才知道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  难道他还不知道昨天的具体情况,那他刚刚不是从楼上下来的?夏弦这样想着,顺口问:“你刚刚上去做什么”  杨锂闻言顿了顿,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刚去了箫总那里,昨晚喝多了,最后是箫总让人送我去的酒店,所以……”他说着无奈一叹,“哎,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居然让老板看到我那么失态狼狈的样子。”  “你不是断片了吗?怎么知道是他?”既然记得萧泽,怎么把她给忘了?话说昨天那位大神只是站在一边指挥,亲力亲为的可是她。  “我早上醒的时候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他说是萧总让留下来看着我的。”杨锂说着伸出左手,上面还贴了胶带,是打点滴留下的。   “多亏萧总想得周到,留了人看着我,见情况不对叫了医生过来,不然我说不定得见阎王。”  他说得轻描淡写,夏弦却听得后怕不已,也无暇再和杨锂讨论事情的来龙去脉,满脑子只想着没有遇到箫泽,她会怎么办呢?  想办法送他去酒店,然后办好手续自己回家?那杨锂……  她不敢往下想,她的确太大意了,怎么就忘了让一个醉酒的人单独呆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喂,想什么呢,你这是要去哪儿?”杨锂见夏弦不说话,眉心皱成一个“王”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跟着她走出电梯。  “取快递。”她丢下一句话飞快往门口跑去。  看到快递,夏弦就傻眼了,她何止是想掐死苏引月。  “姐姐,你买了什么?这么大体积。”平静,平静,再平静。  “我想想,应该是春秋被、枕头还有四件套。”电话那头,对方不仅够平静,声音还相当无辜。  “这么大你让我怎么收?你以为我那里是总裁办公室,有这么大的地方给你放快递。”楼上的已经把仅有的一点空间占满了,还放了一样在何蓁蓁那里。  “说你笨还不承认,你搬上楼干嘛,不会直接放后备箱?”  “……”她的确很笨,早上花了五十块打车没处报销不说,间接责任人还不知道她的“义举”,可怜了她的车。  夏弦看着杨锂不说话,对方却会错意,像模像样的捋了捋袖子,特仗义的问:“搬哪儿?车里?”  都不是笨蛋,知道往车里搬,问题是她的车躺在修理厂。  夏弦腹诽完试探性的问杨锂:“你刚刚去找萧泽,他没说是怎么遇到你的?”  “没有,不过我早上问了照顾我的人,说是昨晚萧总参加完一个晚宴回家时经过锦州大道恰好看到我倒在路边。”  “原来这样,亏得他眼力过人。”夏弦的话带了淡淡的调笑意味,杨锂看她表情似喜似嗔,突然冒出一个不确定的念头。  夏弦原打算将昨天的事情都告诉杨锂,转念想到杨锂素是个敏感且自尊心很强的人,刚才谈起这件事表情就遮遮掩掩,很尴尬的样子,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昨天不仅喝醉,还被交警发现……  那情况就比单纯被老板碰到严重多了。  萧泽没有告诉他,听他话里的意思留下照顾他的人也不是公司的,这是不想让他以后工作起来有负担吧?  夏弦于是也决定把事情瞒下来,只提醒杨锂:“以后喝酒还是量力而行,不是每次都有这种好运气。”  “那是自然,就是再有这种运气,我也不敢再要。”  夏弦以为自己眼花,怎么她觉得杨锂的反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没有问他为什么喝酒,听他避重就轻的解释她猜想可能不是工作应酬,应是遇到了其他事情,而且还挺麻烦。  不过既然杨锂不说,她也没必要追问,很多时候无话不谈也是分层次的。  既然做好事不留名,那让受惠者当回苦力帮点小忙实在不过分,夏弦瞥了快递一眼,又看向杨锂:“既然愧疚昨晚深深打扰了我休息,给你个赎罪的机会,这一堆交给你了,下班找你拿。”说完潇洒转身走了。  杨锂愣在原地,这样一堆,他要搬到哪里去。  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夏弦眼睛和手还不停的在工作,脑子却一心二用的想着待会儿怎么把这一堆快递送到苏引月那里。  她首先想到的是打车,可是凯风大楼附近平时还好,下班高峰能打到车的可能性近似于中个双色球二等奖,况且还需要把这么一大堆东西人肉扛到路口。  她叹口气:放弃。  干脆直接丢给杨锂处理,横竖都是因为他,她才会追尾,于是才有这种后续烦恼。夏弦的确这样想过,只是既然刚刚已经瞒了他,她现在也懒得编个故事跟他解释她的车是怎么追尾的。  只有找向丽了,失恋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无聊的,正好找点事情做。打定主意,夏弦拿出手机正准备拨号,却看到有电话进来,她还没看清楚是谁,电话就接通了。  “接这么快?难不成在等我电话?”听筒里传来年轻男子调侃的声音。  声音有点熟,夏弦想了想,还是看了来电显示一眼才敢确定。  “找我有事?”  顾坦对她的反应有些失望,好像每次都这样,难道他非要有事才能找她?不过他从来不会问这类让她不好回答的问题,只把这句话当成她的习惯用语,就跟见面说“你好”一样。  “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  夏弦想起自上次过后,顾坦已经约了她三次,但每次都很不巧的遇到她没有时间,第三次拒绝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怕他以为她是故意的,这就太有过河拆桥的嫌疑了。  于是这次她答应的十分爽快:“有空,不过我请你吧。”原谅她这种类似‘无利不起早’的行为,她拿良心发誓真的只是碰巧而已,“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她很老实的问他。  等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后备箱,顾坦一边关车门一边笑:“原来听过一句话,马云的成功是靠着他身后成千上万的女人,今天总算眼见为实了。”  夏弦有些窘:“这些不是我买的。”  “我知道。”  “你知道?”  “你自己买的应该会优先发回家让物业收。”  “看来你是马云背后的男人。”了解得还挺透彻。  ……  看着对面的男人吃得慢条斯理,夏弦假装没看到他额头鼻尖渗出的汗水,微红的耳根,吃一口嚼两下便吞下去的强大吞咽功能,她不动声色的喝了口饮料,随意问道:“好吃吗?”  顾坦正灌完半杯水,闻言极力压制住想扯耳朵的欲望,微笑:“挺好的。”  “那你怎么光喝水?”夏弦真诚又热情的帮他夹菜,“喜欢就多吃点,你这种食量衬得我好粗鲁。”  顾坦看着冒尖的小碗,内心是崩溃的,吃与不吃,都难受。  顾坦夹着肉片刚要往嘴里塞。却听夏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所谓的舍命陪君子?”说完也不管顾坦还怔楞着,自顾举杯,“感谢你把我当君子,不过其实我不是。”  她笑得如沐春风,顾坦看着就忘了尴尬,跟着举杯:“的确是舍了命了。”  刚才在车上,夏弦问他想吃什么,他自然绅士的让她选。  她问他:“能吃辣吗?”  他心想她这么问,必定是自己想吃,随口就答道:“当然。”  谁知她又问:“什么程度?”  他答:“随便怎样都能接受。”说完还想她一个华裔能吃多辣?没想到……  没想到,她直接带他来吃火锅,还要了特辣。  “真没想到你这么能吃辣。”顾坦一直灌水,可心口的那种灼烧感并没有减少多少。  “都是练出来的。”  “练出来的?”这还要练?  “嗯,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几乎不吃辣的,无奈认识了几个无辣不欢的好朋友。”夏弦说着夹了一块毛肚放到油碟里。“刚开始和她们吃饭简直就是受罪,不过这东西像鸦片,习惯了,就爱上了。”  “你来这里多久了。”  “七年了。”  “当初怎么想着来这里?”既然选择从事珠宝设计,国外的环境不是更好吗?他这样想,却没有问。  “这里是我妈妈的故乡。”  只是因为这样?顾坦看着夏弦一派坦然的笑脸,有些怔楞,还有点疑惑。  是他敏感吗?为何他从她平静的语气中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甚至淡淡伤感。   “想什么呢?不会辣傻了吧。”夏弦把一大碗清水推倒他面前,“今天对不起了,高估了你的吃辣等级,先将就吃着,下次将功补过。”以为是骨灰级,结果是菜鸟级。  她这一打岔,顾坦就没再深想,只是不领情的直接推回去:“不用,你不也是练起来的吗?我也可以。”  “我那是顺其自然,不是刻意的,起初也是洗洗涮涮过来的。”她说着又把碗放到他面前,同时做了个OK的手势,“循序渐进,嗯?”  清甜的声音带了尾音,顾坦听在耳朵里就像被人拿羽毛轻轻撩了心,又酥又麻,再看她可爱俏皮的笑颜,心跳不自觉就快了一拍,若不是本来就脸红,怕是要露馅了。  他是想要正式表白的,但又不想在时间上显得太突兀。不是他不着急,而是有次聊天两人胡吹着就聊到了恋爱观,夏弦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她说:“从根本上说,所谓一见钟情其实就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结果于权衡利弊。”  所以,他只有潜移默化,等待时机。  察觉到夏弦的不自在,顾坦恰到好处的收回目光,浅笑着给她夹菜:“以后跟你混了,中医里说很多人的病根儿就是体内湿气重,偶尔吃点辣椒除湿也是好的。“  夏弦嘴上连连答应,心里暗暗坏想,“你想混还不容易,改天介绍苏引月这骨灰级段数的给你认识,保证吃的你体内一点湿气都没有。”  夏弦回到家已经十点多,等收拾完上床已经十一点半,对于这她有点懊恼,说好的美容觉又泡汤了。在不加班的情况下晚睡,对于她来说就是犯罪,平时已经疏于保养了,再睡不好……简直不敢想十年后的皮肤状况。  按说今天帮苏引月当了半个苦劳力(顾坦今天倒是当了整个苦力帮苏引月搬东西上楼,无奈东西太多,她也要充半个。) ,她应该倒头就睡,可事实上她明明累得睁不开眼,偏偏又睡不着。  累得睡不着?这可比兴奋得睡不着,睡多了睡不着难受千百倍。  夏弦闭着眼,莫明头疼,她压制着自己的思绪,强迫着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专心睡觉,可越是这样心底那点勃发小念头就越发盎然。  正难受间,电话响了,是微信。夏弦皱眉,她今天又忘了关手机,不过这个时候她倒是有兴致看看。  “睡了吗?”是顾坦。  “没有。”  “怎么还没睡不累吗?”他今天总算见识到马云背后的女人可以有多么疯狂。  “累,但是很不幸的累的失眠了。”夏弦给他发了一个哭的表情。  “我也是,难道心有灵犀?”  夏弦看着对方发来的大笑脸,十分无语,好不留情的骂回去:“受虐狂。”  对方依然傻笑,夏弦绝倒:“不和你说了,我挺尸也要睡了,累。”  “好,晚安。”  再不舍也要告别这确实是个让人不爽局面,他们的关系怎么样才能突飞猛进呢?顾坦想着又笑着摇头,或许细水长流更能历久弥新。  夏弦刚想关掉微信,忽看到有人请求加她好友,懒洋洋的打开一看,竟然是萧泽。  “咚……”她听见自己的心狠狠跳了一下,既惊又喜的感觉。  那点因失眠而来的烦躁感瞬间消失无影,她盯着手机,手指触到屏幕又缩回去,这个时间通过验证,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夜生活太丰富?  夏弦犹豫片刻,咬牙关掉微信又关了手机,心突突的缩回被窝。  睡觉。  偶尔玩点欲擒故纵想必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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