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色幽冷,银白的光辉如水般倾泻了一地。  坐在庭院中的男子酒气萦了满身,眼眸却依旧清醒,清醒得冷漠。  管家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他身前,开口劝道:“王爷,王妃她又闹着要自杀了,您快去看看吧!”  男子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目光静静地凝望着面前的酒杯。  “王爷?”以为他醉了的管家再次试探着提醒,“王妃她……”  男子冷哼一声,缓缓站起来,朝着王妃的寝殿走去。    “王爷!”  一见他来,一众丫鬟立刻跑到他面前,哭的撕心裂肺:“王爷,您快去劝劝王妃吧!奴婢们实在拦不住啊!”  男子看了一眼众人,目光中的冷冽让人不寒而栗。  “滚!”  淡淡的一个字却给人巨大的压迫。  几个丫鬟的哭声顿止。  “奴婢告退。”说完这句,她们便纷纷慌忙地退下。  一时间屋内宽敞了许多。  男子身上一件玄色的袍子,更衬的面色冷凝,他一言不发地朝着内间走去,越走女人的抽气声越大。  刚到内间,他便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正踩在一个精致地雕花凳上,面前是一根悬在梁上的白绫。女子涂了红色寇丹的手紧紧地捏着白绫,哭的梨花带雨。  “王爷,臣妾不想活了……”  男子淡淡地看了一眼她,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若这真是王妃的想法,那本王也不会阻拦。本王就在这儿坐着,王妃请自便。”  女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似是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冷漠到这个样子。  “王爷?”  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仿佛他真的不存在一样。  过了一会儿,女子颇有些绝望地松开了手中的白绫,慢慢地从凳子上下来。  男子这才看向她,眸色平静:“王妃这是不准备自杀了?好,那正好我还有样东西要给你。”他慢慢地将东西从怀中拿出。  女子看着她将东西放到桌子上,手不停地颤抖。  “这是……”  “休书。”  不带丝毫感情的两个字,让女子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她将视线从桌子上的东西移到了他的脸上,看着面前男人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突然,她冷笑了出来。  “是不是为了颜苓?”  一直没什么情绪的眸子,因着这个名字而微微颤动,悲伤再也不能被很好的藏匿。他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转身,步伐却因为刚刚听到的名字而变得沉重。  背后传来的是女子尖锐的讽刺:“呵呵!我也是搞不懂你了,既然你那么爱她,为了她甚至连那么苛刻的条件都能答应,却又将她嫁给别人!”  男子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加快了步伐。  “沈晨!”  刚至门口的他被人叫住。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没有。”  门口再也看不到男子的身影。    今夜的摄政王府凄冷地瘆人,可在不远处的候府却是热闹非凡,  候府张灯结彩,随处可见大红的喜字,来往的宾客喜笑颜开地讨论着这场盛大的婚礼。  “侯爷可真是大手笔,不过娶个小小的医女做侧室而已,这么大排场,可比当初娶侯爷正夫人来的大手笔多了!”  “对啊!也不知道这侯爷正夫人介不介意自己被一个侧室比下去这么多?”  “这肯定介意啊!我要是这侯爷正夫人肯定被气死,不过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人家医女能争宠啊!哈哈哈!”  酒醉后的众人趁着主人不在,肆无忌惮地讨论,却不知道他们的话,早已被一个躲在暗处地人听的仔仔细细。  苏佩蓉紧紧地捏着手中的东西,恨的咬牙切齿。  颜苓,你等着!  愤怒地丢下手中的东西,她消失在了夜色中。  被她丢在地上的是一张早已被揉皱的黄色纸张。一阵风吹过,纸上隐隐有些白色地粉末被吹散开来。  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宾客依旧在那里兴致勃勃地讨论着。  ……  “不过照我说这婚礼还是有个不足的地方。”  “这是何意?都这么大排场了,还有什么不足的?”  “排场再大有什么用,这缺了那个人该不是不算什么?”  “不知兄台说的是……”  “还能有谁?当然是这整个朝野上下权力最大的摄政王了,他没有到场,这个婚礼自然也算不得什么盛大了!”  ……    喜房内,段凌君踱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到喜床边,伸手掀开了颜苓的盖头。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被她迷的愣住。她的美并不艳丽,而是一种属于山中女子特有的恬淡宁静。  “苓儿。”  颜苓抬头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侯爷。”声音婉转如莺啼。  段凌君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桌边坐下,替她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  颜苓静静地看着他的一切动作。  段凌君将斟好的酒递给她,浅笑道:“苓儿,喝了这交杯酒,以后你就是我的侯夫人了,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迟疑了一下,颜苓接过酒杯。  “好。”  在最后一滴酒进入口中的时候,颜苓眼角似乎有一滴泪滑落,转瞬即逝。  段凌君的酒也喝完了。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他看起来真的是很高兴,连眉梢都带着得意。  “苓儿,我们……噗!”  段凌君突然吐了一口血。  颜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段凌君已经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这么多年做医女的经验告诉她,段凌君中毒了。她连忙走到他旁边想要将他扶起来具体查看一下,却发现自己似乎也中了毒。  喉头有腥甜的感觉。  “噗!”  吐血后的颜苓晕倒在地上,浑身无力的同时腹痛难忍。  酒有问题!  她实在太大意了,作为一个医女,竟然连被人下了毒都不知道。  此时,房门被人砰的一声打开了,进来的是苏佩蓉。  段凌君忍着剧烈地疼痛向她求救:“蓉……蓉儿,快……叫大夫来!”  苏佩蓉闻言并没有行动,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大夫?侯爷,我下的毒我为什么要去叫大夫来解毒?更何况……你可以问问你这个宠爱的侧夫人,她作为医女应该知道这个毒是无药可解的!”  “你?”段凌君愤怒而震惊地看着她,“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苏佩蓉冷笑,“这得问问侯爷你自己了!你当初娶我的时候不是发过誓吗?以后只对我一个女人好,会永远爱我。可这才过多久,你便反了悔了!”  苏佩蓉情绪接近崩溃,她指着颜苓:“都是她!都是因为那个女人,你们所有人都爱她!那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死好了!”  段凌君情绪波动太大,已经吐了不少的血,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算了,他还有好多大业没有完成。  他看也未看颜苓,笑着讨好苏佩蓉:“蓉儿,我不喜欢她,从头到尾都是摄政王逼我娶她的,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娶,我爱的只有你。蓉儿,救救我好不好,我快要死了……”  “你……”  颜苓难以置信地看他,看到的却只是他讨好低微的模样,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更多的只是悲哀。  原来,这个世上连一个真心爱她的人都没有。  “哈哈哈!”苏佩蓉自笑得癫狂,“颜苓,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刚刚才嫁的男人,他为了你铺十里红妆,现在却为了活命,急着与你撇开关系!”  “不不不!”段凌君摇头,唇色越来越苍白,“蓉儿,婚礼的所有东西都不是我准备的,全都是王爷……王爷他备着地,与我无关,蓉儿你不要误会,快点救救我……”  “什么?你说是他准备的?”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亲自将她送走,又给她准备这些东西,愧疚吗?可他又有什么好愧疚的,不过就是不爱她而已。  她不怪他。  他娶别人,她不怪他。他让她嫁人,她也不怪他。  只是,他为什么要逼着段凌君娶自己。难道自己在他眼中就那么一文不值吗?  “告诉我,我们的婚事与沈晨有什么关系?”他这话问的是段凌君,回答她的却是苏佩蓉。  “我来告诉你好了。”苏佩蓉一点一点地向她靠近,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脸瞧,一边看一边评价,“要我说呢,你长的其实也没多好看啊!怎么那个摄政王愿意为你做那么多事呢?”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呵呵,你不会不知道为了能让你嫁给侯爷,他沈晨拿什么做的交换吗?”  “什么……”  “翎羽军!他可是拿让周边所有国家惧怕的,这大凉的主力军翎羽军做的交换,只要段凌君娶了你,这整个翎羽军就是他的了。换句话说,这个天下就是他的了。”  颜苓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苏佩蓉很满意她的表情:“其实有的时候我也没有想明白你怎么会那么值钱,不过我现在算是知道了。因为他沈晨爱你,已经爱到骨子里了。”  颜苓苦笑着摇头:“你怎么敢这么说,他何时爱过我?”  苏佩蓉看她的样子像是真的不知道,疯了一样大笑出来:“哈哈哈!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爱你!颜苓,我真替他觉得可怜,你说他是怎么能够看着自己那么爱的人嫁给别人的,还是他亲自送的你上花轿!”  颜苓不愿意相信:“他有王妃了。”  对!他不可能爱自己,他讨厌自己,她还看着他亲自将他的王妃迎进门。  “王妃?什么王妃,活的连个丫鬟都不如,他们一次都没有同过床。那王妃甚至都下过药,但摄政王还是忍住了。你说她这叫什么王妃?她不过是一个靶子,一个他摄政王用来保护你颜苓的靶子。不然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喉头的腥甜感越来越浓,情绪激动的颜苓唇角已经渗出了不少血,将红色的喜服染的更深。  “不,我不相信,假的,都是假的。你在骗我……”  “哼!”苏佩蓉笑得讽刺,“颜苓,知道我怎么知道这些的吗?这都是你口中的那个王妃说的,她来找我,让我除掉你。不过我可不是为她,我是为了我自己,既然我爱的男人已经变成了这样,或者说她本来就是这样,那不如我们一起去死好了。”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酒瓶往自己口中灌。  “疯……女人!疯女人……”段凌君见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大骂着咽了气。  喝完了酒,苏佩蓉也开始吐血:“那个女人给的药可真是好,连你这个医女也没有发现!哈哈啦……”她喝了太多毒酒,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再也说不出来了。  颜苓看着相继死去的两人,没有什么动静。突然,她用力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不,她不能死,她还没见到沈晨呢?她要去找他,问问他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爱她。如果她回答是,她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了,她再也不闹脾气了。   他们要好好的。  沈晨,我舍不得你……  沈晨,我……  沈晨……    模糊中,颜苓似乎看到了他。他穿着自己最喜爱的青色衣衫,一如初见般儒雅。  “在下沈晨,敢问姑娘可是大夫?”  “不是。”  “姑娘,在下没有恶意,只是想请姑娘去医治一个人。”  “那我可有什么好处?”  “好处?姑娘你想要什么,在下定当尽力满足。”    突然他又变成了一身红色的衣衫,她最不喜欢那个颜色。  “你不是说我想要什么你都满足吗?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娶那个女人?”  ……  “苓儿,别闹。”    转眼一晃,她又穿上了她最讨厌的那个颜色。  “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上次那个是开玩笑的,这次我说真的。我喜欢侯爷,我要嫁给它,这就是我想要的。”  ……  “本王……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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