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胤禛从屏风后头绕出来，一身深碧色团福纹锦袍，衬得长身玉立的，理着箭袖，瞪了苏培盛一眼道：“福晋这会儿可起了？”　　　　苏培盛这会儿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也是蠢，从前主子爷何曾这样过，还不是因为福晋进了门，才如此的。　　　　苏培盛立刻谄媚笑起来道：“正院早就亮了灯，怕是等着主子爷过去用早膳呢。”　　　　胤禛听后，抬脚就往正院去，若娴不可能是在等他，他心里头明白，但就是想要临去上书房前，去瞧瞧她，不然梦里那个影子，怎么也消不去躲不开。　　　　若娴还真是醒的早，是因为饿醒的。　　　　如今人进了宫，倒还不如在府里的时候自在，御膳房也不是单伺候她们阿哥所的，夜里头饿了，就不好往御膳房传膳去了。　　　　好在她跟前还有白茶，碧茶两个，在正院耳房备着小炉子，大菜不好弄，粥啊汤啊什么的，倒也便宜。　　　　若娴这厢才梳洗完毕要上桌，就听得外头请安的声儿，暗暗翻了个白眼，也怨不得四阿哥最后登上了大位，只瞧着他这严于律己的模样，就是众位阿哥所不敌的。　　　　不拘他心里头怎么不待见自己个儿，还是得给她这个福晋撑面儿，倒来她这儿用早膳了。　　　　若娴算计着，四阿哥今个儿该去上书房了，在她这儿最多也就待半个时辰，因而美滋滋的上前请了安，反正半个时辰，也就吃个早膳，食不言寝不语，多余的话都不必说了的。　　　　四阿哥瞧见若娴圆圆的脸上，带着笑，心情都跟着好上了几分，正要说话，若娴抢着道：“四爷坐，早膳得了。”　　　　“这个是什么？”若娴瞧着白瓷小碗里的饭，新奇问道。　　　　碧茶才伺候若娴，以为没对了若娴胃口，忙着解释：“回福晋话，这个是昨个儿余下的稻米饭，奴婢想着福晋连吃了两日的白粥，该换个口味，因而自作主张，用酱汁和鸡蛋绊了，又用小炉子炒了的，福晋若是嫌油腻……”　　　　若娴摆摆手，瞧着酱汁炒饭上头洒的碧绿葱花，便觉得食欲大开，笑道：“闻着便香。”　　　　若娴拿起白瓷勺来，也不管胤禛，自己吃了起来，她在府里的时候，可没吃过剩饭，这会儿吃着觉得比粳米饭不知好吃了多少倍，吃了一碗，又盛了一碗，再想吃的时候，却没了，四阿哥那边也吃了两碗，早把小木桶里头吃干净了。　　　　四阿哥见着若娴吃的好，自己也跟着开胃，眼见两人吃完了，道：“你若喜欢，让她们今个儿多留一些。”　　　　若娴又瞧见老虎对自己嘘寒问暖，后背有些生凉，强牵着唇角笑笑，指了指那瓮热汤道：“盛碗这个，瞧着黄澄澄的，倒难得。”　　　　碧茶立即上手，偷瞧了四阿哥一眼，生怕四阿哥因为福晋没答话，动了怒气：“到底福晋心疼四爷，这是用猴头菇，红枣，薏米，山药，熬的汤，早膳用，最是养胃的。”　　　　碧茶一语落，盛好的一碗热汤，端到四阿哥跟前儿，倒好像是若娴吩咐给了的。　　　　这样的人情儿，若娴不承白不承，既是养胃的，那便是胤禛胃不好了，因而笑盈盈的说道：“日后每隔三日煲一盅送到外书房去，胃要慢慢养着才是。”　　　　胤禛心里熨帖，便知道她是个好的，明明那会儿指婚的时候不愿意，如今跟着他，便一心做好四福晋的角色。　　　　她待他好，他又怎么能不回报？　　　　“倒也不用来回跑了，日后我在正院用早膳。”胤禛眉眼带着几分柔情蜜意，深看了眼若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若娴被胤禛瞧得一激灵，也不知道这老虎打量了什么磨搓人的主意……　　　　若娴不自然的别开眼去，食不言寝不语也顾不上了，随便用乌木包银的筷子指了指，问：“这是个什么？”　　　　碧茶眼见着自己做的几道都得四阿哥与福晋的心意，这会儿倒放开了些，微微一笑道：“这是脆皮豆腐，奴婢听挽香说，福晋喜欢酸甜的，特意浇了糖醋汁，还有几个五香烧饼在炉子上，这会儿该是得了。”　　　　若娴点了点头，碧茶立刻去耳房拿过来，巴掌大的烧饼上头一层细密的白芝麻。　　　　若娴不大喜欢吃豆腐，便将烧饼掰成小块，沾着糖醋汁吃，胤禛在侧咬着白烧饼，一一瞧在眼里。　　　　苏培盛似根柱子样，杵在门口，瞧见胤禛吃了那么多，倒惊奇起来，自家爷胃不好，一向吃的少，今个儿可真真是难得了。　　　　眼瞅着到了时辰，若娴还在慢条斯理的，撕着烧饼皮沾糖醋汁，半点没有伺候胤禛出去的意思。　　　　苏培盛想着，许是福晋年岁小，不懂事儿，因而轻咳了一声，想要提醒小福晋，哪知道才咳了一声，就得了胤禛一个白眼。　　　　若娴想装傻也不能，四爷给她做脸，她也得礼尚往来不是？对外头，便是没有恩爱情深，也得相敬如宾不是？　　　　若娴才要站起来，人还没立直呢，就被胤禛轻压了肩头，道：“外头风大，你不必跟出来。”　　　　胤禛隔着衣料都能觉出这香肩的柔软来，绵绵乎乎的，像是手里捏着一团蚕丝，细细软软的，胤禛只觉得一下子身上就热了起来，急忙转身出去。　　　　若娴瞧着胤禛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四阿哥这是唱的哪出？明知道她不喜欢他，还一门心思的想退婚，竟一点儿也不往心里去？　　　　这不可能，四阿哥那是将来要登大位的人，就算现在还年轻着，也不至于一点儿气性也没有，更何况昨个儿她还瞧见四阿哥的腹黑了，三阿哥被四阿哥坑了，转头被皇上骂了个劈头盖脸，都没明白是四阿哥故意害他。　　　　那……四阿哥这会儿这么待她，是预备着养猪一样，将猪养大了，养肥了再开宰？　　　　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想通透了，若娴倒露出笑纹来，这倒是好事了，等她长大了些，朝局可不就该明郎了？四阿哥便是为着讨皇上欢心，也不会将她这个嫡福晋怎么着？　　　　再等着以后，四阿哥便更不能了，总不能被天下人骂他，不要糟糠之妻吧？　　　　这厢四阿哥从正房迈出来，碧茶跟出来送，倒被胤禛赏了一把金瓜子：“伺候好福晋。”　　　　苏培盛瞧得心里只抽抽，自家主子爷一向不上心这样的事儿，下头人做好了差事是本份，做错了就当罚，什么时候这么赏过自己院子里的人，如今可都是托了小福晋的福了。　　　　若娴眼见碧茶笑盈盈的进来，再瞧她沉甸甸的荷包，心里暗暗撇了撇嘴，胤禛果真是个滴水不漏的，这是防着她将碧茶收买了呢。　　　　这一顿早膳用完了，若娴再不似从前一样战战兢兢的了，正想着日后要自在度日，就听得挽香来禀：“福晋，宋格格，李格格来给福晋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