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春晨跑回来,小萍已经很贴心地把早餐摆在饭桌上了。汪曼春走到餐桌旁,小萍把椅子拉出来,汪曼春把脖子上的毛巾取下来,顺手递给小萍,然后坐在椅子上。小萍将毛巾递给一个老妈子,然后给汪曼春盛了一碗燕窝粥,又把鸡蛋放在桌上一敲,开始剥蛋壳。不一会儿,鸡蛋便与蛋壳分离开来,被放入一个干净的瓷碗中。    汪曼春吃了小半碗燕窝粥后,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打开一看,报纸上她与明楼醒目的照片映入眼帘。    原来,汪曼春在公园遇袭及明楼救她的那一幕全被一个记者拍下来了。那个记者也是恰巧在那个公园,他偶然看到了汪曼春与明楼。他原是想拍几张照作为桃色新闻来发表,哪知刚要拍照,那卖花姑娘已手持利刃刺向汪曼春。这可比桃色新闻的价值要高,那记者连忙拍照,待那姑娘和小伙子都被制服后,他才悄然离去。    汪曼春在报上瞅见了那个记者的名字,顿时眼露杀气。这个记者她认识,当年她跪在明公馆门前无助地哀泣时,这悲惨的一幕竟被这记者偷拍下来。第二天,报纸的头版头条便是汪曼春的照片。很多报馆也纷纷去报导这件事,一时间汪家小姐与明家少爷的事传遍了上海滩。明楼出国后,汪曼春立马变成了全上海的笑柄,有人同情她,可更多的人对她却是嘲笑与讽刺。    汪曼春怒火中烧,她把报纸揉成一团,用力一抛,把揉成团的报纸抛得老远。    “小姐……”小萍莫名地看着汪曼春。她不知自家小姐为何发怒,想劝她息怒也无从劝起。    汪曼春忽然又平静下来,她若无其事地端起碗勺,把碗中剩余的燕窝粥吃完。“小萍,再盛一碗吧。”她柔声细语地吩咐道。    小萍又盛了一碗燕窝粥端给汪曼春,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小姐,听说你昨天在公园遇刺,是明先生救了你。”    “嗯。”汪曼春点了点头,面色平静。    “看小姐这样子,大概是真的不爱明楼了。”小萍在心中暗道。    汪曼春一踏进自己的办公室,便看见了拄着拐杖的梁仲春。她视而不见,走到办公桌旁,拉开椅子,径自坐了下来,完全不理会梁仲春。    “汪处长,听说你昨天在公园遇刺了。”梁仲春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关你梁处长何事?”汪曼春没好气地说。    “这报纸上可都登了,是明长官救了你,他为此还受了伤。”梁仲春顿了一下,“这明长官对你汪处长还真是情深意重啊。”    “梁处长,你是不是太闲了?”汪曼春今天的心情本就不太好,梁仲春还偏来惹她。“你可别忘了,南田课长气性大,她现在可还没消气呢。”汪曼春提起了梁仲春捣毁军统据点却没抓到一人而被南田洋子斥责一事。“梁处长有这闲工夫,倒不如把它放在抓抗日分子上。”    梁仲春笑容立收,面如土色,悻悻地离开了汪曼春的办公室。    警察局这次的效率倒是挺快的,一天之内便查清了卖花姑娘与小伙子的底细。他们两人是一对兄妹,都还在念书。哥哥叫乔安,妹妹叫乔善。他们不是抗日分子,是两个思想较激进的学生。他们最尊敬的老师因发表抗日言论而被76号行动处的特务给抓了,至今仍被关在牢中。    被抓的老师因为为人正直,知识渊博,深受学生们的爱戴。他被特务们从学校一路押到76号,学生们也都追到了76号。门口的特务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在门口抗议。    抓人是梁仲春下的命令,与汪曼春没有多大关系,乔家兄妹却找她寻仇,说来她也确实倒霉。    汪曼春在办公室里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便出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门口的小特务恭敬地称呼她汪处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交待了。    乔家兄妹并不知汪曼春是何许人也,却因老师被抓之事而深深记恨上了她。    说来也巧,汪曼春与明楼在公园时,乔善恰巧在公园卖花。乔家家境贫寒,供兄妹二人读书实在是太艰难。为了贴补家用,减轻家庭负担,乔善一放学便去卖花。    这一天,乔善连一朵花都没有卖出,她很沮丧。她正准备垂头丧气地回家,却恰巧望见了汪曼春与明楼。她不认识明楼,但她仍认得汪曼春就是那个在76号门口见过的汪处长。乔善立即到公共电话亭给她哥哥打了一个电话,让其赶紧过来。    刺杀汪曼春这个馊主意是乔善提出的。乔安为人鲁莽,未曾细想便同意了妹妹的提议。就这样,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实施了他们的计划。未曾经过严密部署,没有计划过逃跑路线,只凭着一腔热血和两颗愚蠢的心。    汪曼春看着手中警察局送来的调查结果,不屑地说道:“真是两个愚蠢的家伙。”    明诚顺利地从苏州取回了炸药,粉碎计划正式开始。    一个容貌清秀、仪态端庄的女人缓缓走来,将证件递给负责检查的日本军官。    “城田惠子……”日本军官微皱了皱眉,将证件还给了女人。“随行的不都是军医吗?”军官问道。    “由于人手不够,所以才让我随行的。”女人说着流利的日语。“请您多多关照。”她很标准地朝军官鞠了一躬。    “惠子小姐,恕我冒昧问一句,你是哪里人?”军官问道。    “我是名古屋人。”城田惠子微笑着回答。    “这可真巧,我也是名古屋人。不知惠子小姐就读于名古屋的哪所学校?”军官明显是有所怀疑。    “我就读于犬立山女子高级中学。”    “名古屋的菜很好吃,不知惠子小姐爱吃哪一道?……”军官问了名古屋的菜肴、风景等。城田惠子对答如流,准确无误。    “请上车。”军官放下了戒心。    明台冒用了列车员小野三郎的身份,他提着行李箱上车,却遭到了董岩的盘查。董岩在行李箱的夹层中发现了很多名贵的手表,明台说是给朋友带的,并送了一只手表给董岩。可董岩并没有放弃搜查,他发现了箱子的另一个夹层,但并没有揭穿,而是把箱子没收了。    箱子中装着明诚取来的炸药,如今箱子被董岩拿走,明台很是焦急。    忽然,有人在明台后背轻轻拍了一下。明台转过身来,只见城田惠子站在他面前。“惠子小姐,您有事吗?”明台问道。军官盘问城田惠子时,明台就在一旁,所以知道她的名字。    “能麻烦您帮我个忙吗?”城田惠子不好意思地说。    明台心中焦虑,哪有心思去搭理这个日本女人。“对不起,我……”    “拜托了。”城田惠子打断了明台,朝他鞠了一躬,用恳求的眼神望着他。    明台不好婉拒,只能问道:“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你先跟我进来一下。”城田惠子说完,转身进了包厢。    明台这时若还未发现不对劲,那他就枉为特工了。“难道我暴露了?”这个念头在明台脑中一闪而过。他无比戒备地进了包厢,“惠子小姐,您到底要我帮什么忙?”    城田惠子将门关上了,然后一改先前谦逊温柔的样子,径自坐了下来。    “果然有问题。”明台暗道。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小野三郎。”城田惠子面无表情地说。    “惠子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明台装作听不懂她的话。    “你不是小野三郎,也不是日本人。”城田惠子的目光在明台脸上扫视了几秒。    “惠子小姐,我不是个开得起玩笑的人。而且……”明台故意顿了一下,“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恼怒地说。    “我对你没有恶意。”城田惠子忽然说了句汉语。“你的箱子被拿走了,我知道你很急,或许我可以帮你。”她继续用汉语说道。    “你到底是谁?”明台仍说着日语。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取回箱子……和箱子里的炸药。”她用狡黠的眼神看了明台一眼。    “你怎么帮我?”明台也不再说日语,但并没放下戒心。    “我们可以合作。我帮你取回炸药,但你必须在我偷到文件后再炸列车。”    “你是共&产&党?”明台问道。    “理由呢?”    “我的任务中没有偷文件这一项,所以你不是我们的人。你也不是日本人,那么你一定是共&产&党。”    “抗日的也不一定都是共&党和你们的人,为什么不猜测我是中统呢?”城田惠子似笑非笑地盯着明台。她说这句话其实也是在告诉明台,她知道明台是军统。她虽说的是你们的人,但之前明台猜测她是共&党,也间接证明了明台不是共&党。她又问明台为何不猜测她是中统,那也说明她并不怀疑明台是中统的。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女人。”明台暗想。城田惠子抛出的这个问题竟让明台无言以对。    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来了。    城田惠子忙起身,她一把抱住了明台。她这不可思议的举动使明台一惊,“你做什么?”    “抱紧我。”城田惠子在明台耳边轻轻说道。    明台也极为聪明,立时明白了城田惠子的用意。别无选择之下,他只好也伸出手抱着她。    门开了,一个身着日本军服的军官站在门口,男女相拥的暧昧景色映入她的眼帘。军官见到此景,故意咳嗽了几声。    明台和城田惠子立即松开对方。“我……我……我和惠子小姐早就认识。我们……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明台结结巴巴地用日语说道。一旁的城田惠子俏脸涨得通红,一副害羞的样子。    “惠子小姐……”军官用日语对城田惠子说了几句话,大致意思就是有个将军是名古屋人,他想吃家乡的油炸面拖虾,而这个军官听说城田惠子也是名古屋人,故想请她下厨做菜。    “我愿意效劳。”城田惠子微笑着答应了。    “辛苦您了。”军官朝城田惠子鞠了一躬。    “不过……我……我……”城田惠子偷偷瞟了明台一眼,立即做贼似的收回了目光。“小野君也是名古屋人,他也会做这道菜,我能……我能让他帮我吗?”城田惠子的脸红得如同苹果。    军官看看城田惠子,又看看明台,猥琐地笑道:“当然可以。”    厨房,城田惠子正在处理生的虾。明台在一旁看着,好奇地问道:“你会做吗?”    “为什么不会做?”城田惠子反问道。    “你冒充名古屋的,不仅对那的学校与风景了如指掌,连那的菜肴都会做,真厉害。”明台夸张地竖起大拇指。“看来你下了不少功夫啊。”    城田惠子没有理睬明台。她已处理好了虾,已经倒进锅里了。    “哎……”    “你现在先别烦我。”城田惠子知道明台要说什么,故意打断他的话,存心想看他焦急的样子。    “你……”    “你别烦我。”    明台怒道:“你说了要帮我的,可你现在只顾着做名古屋的那个什么虾,完全忘了你之前的话。”    看着明台气鼓鼓的样子,城田惠子很得意。“我说话算话,但请你先闭嘴。”    明台生气地杵在城田惠子身边,一副好像谁欠了他钱的表情。    “真生气了?”城田惠子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别急,先打开这个看看。”她指了指下面的橱柜。    明台依言打开了橱柜,顿时欣喜若狂,“箱子在这儿!”他取出箱子,打开夹层,炸药也完好地在里面。“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他对城田惠子说道。    “废话不要太多,快点办正事吧。”城田惠子说道。    “那个拿走我箱子的人也是你们的人吧?”明台问道。    城田惠子并没有回答明台。“这小少爷问题还挺多。”她暗想。    “你偷文件需要多少时间?”明台问道。    “五分钟左右吧。”城田惠子略一思量,回答道。    “好。”明台设置好了引爆时间,特地给城田惠子预留了偷文件的时间。    门突然就开了,事发突然,明台未来得及把箱子藏起来。他的心咯噔一下,连城田惠子也显现出了惊慌之色。    “惠子小姐。”一个男声响起,只见一个军官站在门口,这人正是刚才找城田惠子做油炸面拖虾的那个军官。看那军官的神情,他并未注意到装炸药的箱子。    城田惠子故作镇静,她故意走到门口,挡住了军官的视线,微笑着问道:“有事吗?”    “惠子小姐,是这样的。我……”军官似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名古屋人。您能留一些油炸面拖虾给我吗?”    “是这样啊。没问题。”城田惠子同意了。    “谢谢。”军官欣喜地朝城田惠子鞠了一躬。    门被关上了,军官毫无疑心地离开了。明台和城田惠子终于松了口气。    油炸面拖虾做好了。明台把炸药藏在了餐车下面,推着餐车和城田惠子并肩进了容纳着侵略者和汉奸走狗的车厢。    城田惠子和明台把虾分给众人。分完后,城田惠子向明台使了个眼色,然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已有些年纪的日本男人身上。聪明如明台,立即便猜到城田惠子所需的那份文件就在那日本男人身上。    明台端着清酒到那日本男人身边,微笑着说道:“我给您倒酒。”他倒着倒着,却故意将一部分酒倒在了男人身上。“对不起,对不起……”明台慌张地道着歉。    城田惠子假装好心,掏出一条手绢替那男人擦酒渍。殊不知,她在擦酒渍时,成功地偷到了文件。    明台面无表情地把餐车推到中央,然后淡定地离开,城田惠子跟在其后。两人出去后,相视一笑。    “惠子小姐。”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响起,那个军官又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城田惠子走过去应付那军官,面带微笑地说:“我给您留了一点油炸面拖虾,放在厨房。”    “真是太谢谢您了。”军官开心地道谢。    城田惠子带着军官去了厨房,明台则一直向前走,打算伺机跳车。    一起看似都很顺利,哪知最后一刻却出了变故。    一个日本列车员看到同样身穿列车员制服的明台,十分惊讶地问道:“你是谁?”    明台心内一惊,面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容回道:“我是小野三郎。”    “不,你不是小野三郎!你到底是谁?”列车员话刚出口,明台立即动手,列车员倒在了地上。    如果只有列车员一人,那明台已处理掉了他,自是不用担心。可不幸的是,明台身后还有两个日本宪兵,他们亲眼目睹了列车员指证明台的这一幕。    明台杀了列车员后,那两个宪兵立马举起枪来。明台迅速回身一脚踢去,又一拳打向另一个宪兵。    这两个宪兵哪里是明台的对手,很快就被明台处理了。但是,有一个宪兵临死前扣动了扳机,发出了一声枪响,惊动了列车上的人。    那个正要吃油炸面拖虾的军官听到骤然发出的枪声,顾不上吃虾,立即掏出枪,意欲出去一探究竟。    城田惠子听到枪声,立觉不妙,她在军官未踏出厨房时便先发制人,亮出利刃,一刀从军官背后刺去,同时捂住了他的嘴。军官惊讶地睁大眼睛,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城田惠子竟是个抗日分子。他还妄图垂死挣扎,城田惠子拔出刀子,刀上一片鲜红,她在军官的颈动脉上用力一划,这才松了手。军官倒在地上,脖子那边血如泉涌,血腥味弥漫开来,遍布了整个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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