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妩出嫁后一月,鱼府都是风平浪静,直到三月二十这日,太孙府上传来惊变。    怀胎满七月的太孙妃突然早产,经过一夜的艰难生产,诞下一名死婴,是个男孩,这对于子嗣凋零的石氏王朝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仁宗马上命人彻查此事,结果所有矛头都指向太孙的一名侧妃。    皇帝盛怒之下,当即命人处置了这位侧妃,以及所有涉事之人,更加强了对怀胎八月的庶妃鱼氏的保护。    但请注意,这位侧妃姓祁,她是太后母族祁家的姑娘,虽不跟太后一脉,却是他们祁家这一代唯一的姑娘。    皇帝说都不说一声,就这样处置了祁家的姑娘,太后娘娘怎能善罢甘休。    不过,她老人家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硬是没吱一声,暗中调查此事。    鱼令姝从得知自己怀孕那天起,每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着了道,丢了腹中孩子,还好有太孙妃在前挡着,多了层保障。    为自保,也为得到更多保护,她还故意散出胎相不稳的消息,还在严氏谣言日嚣尘上时,装成动了胎气的病弱模样,每日卧床不出。    如此才熬到了八月,没想到,太孙妃的孩子,还是没保住。    而整个雍朝的眼睛,不管是仁宗皇帝、昭定太后、太孙本人,亦或是六部尚书、六阁大学士,还是天下黎民,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这压力实在沉重,重的让鱼令姝喘不过气,她殚精竭虑,最终还是在三月底早产了,而且胎位不正,遭遇难产。    鱼令姝在浮水中挣扎,拼尽毕生力气,花了整整两天功夫,于四月二日丑时诞下太孙长子,真可谓是险象环生。    她产后血流不止,用了几副狠药才止住血污。这些狠药不会伤害寿元,却损害了她的生育能力,她以后再也不能生了。    孩子因为早产,身子瘦弱,哭声跟猫仔一样无力,瞧着便知要好生调理。    尽管如此,也改变不了他贵为太孙长子的身份,以及他出生所带来的喜悦和欢腾。    鱼令姝九死一生,为石氏王朝立下大功。    仁宗皇帝龙颜大悦,不仅封她为太孙侧妃,还封了严氏为从二品的夫人,并把鱼恒提了官,从从五品翰林修撰升到从四品侍读。鱼家心里欢呼雀跃,却不敢明示,要知道,太后娘娘可还没发话呢。    昭定太后什么手段,短短半月功夫,便收集好了证据,交到太孙的另一名侧妃殷氏手里。    很快,殷氏就拿着证据去太孙那里,状告太孙妃范氏,明知腹中胎儿已亡,却隐瞒不报,还以此为契机,嫁祸侧妃祁氏,导致其冤死。    此事一出,满朝皆惊,流言蜚语不断,把范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进退不得。    众人都在等皇上和太孙的反应,仁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有十岁的稚儿,他要怎么处置,要留要除,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哪怕这人是对他有养恩的昭定太后。    太孙妃终是被处死,可这并不意味着,范家会受牵连。    范氏死了不到两月,在太孙长子满月过后,范国公府二房的嫡女,就踩着堂姐的棺门,嫁给太孙为继妻,是称小范氏。    小范氏毕竟是临时出炉的太孙继室,又有大范氏的前车之鉴,她深知勋贵出身的殷侧妃的厉害,一进门就跟娘家不显的鱼侧妃联合起来,一起对付殷氏。    太后娘娘感伤祈家姑娘无辜枉死,从此称病不起。    皇帝为表孝心想去侍疾,却被太后当面拒绝,表明不买皇帝的帐。    而另一面,在鱼家这里,严氏又恢复了往日的地位。    各家族虽也畏惧太后娘娘余怒未散,不敢明面祝贺,却让家中主母,纷纷前往鱼家拜访严氏,想结交和拉拢鱼家。    鱼家这些年,一直徘徊在那道门槛边缘,直到鱼令姝争气地诞下太孙长子,他们才终是走进了盛京的顶级圈子内,或者说是进入到他们的视线之中。    就连厉氏也受到一位不宿之客的拜访,此人就是她的堂姐,现在的逍遥侯夫人,姚家当家主母,即令嫣前未婚夫的母亲,我们暂且称她为姚夫人,她还带来了自己的女儿,姚若依。    按以前厉氏的脾气,女儿被退婚,她是不会见姚家任何一人,包括自己的堂姐。    可毕竟经历过了这么多事,她已不是以前拧巴的性子,毕竟堂姐夫出身超然,逍遥侯府,又是盛京新贵,嫣姐儿失去了一个婆婆,但可以多个堂姨嘛。    想到此处,厉氏笑意盈盈,客气招呼,“许久不见,兰佩姐姐还是芳华依旧,这便是若依了吧,比我家嫣姐儿还小了一岁,竟有这么高了。”    姚夫人似乎还跟以往一样热络,只是眼里却多了些掩饰不住的得意,她笑着拉过女儿行礼。    不过若依微微一躲,只对厉氏轻轻颔首,勉强叫了声小姨,便不愿动了,那副目中无人的高傲嘴脸,令人很是不畅。    令嫣视而不见,丝毫不受影响,紧跟她娘的步调,做个标准的屈膝礼,露出她那个完美的笑容,殷切热情道:“堂姨好,我是令嫣,泽衍弟弟还在安睡,所以没抱出来,我代弟弟一道请安,也见过若依妹妹。”    姚夫人忙拉过令嫣,从自己手腕上退下一枚羊脂玉镯到她手上,满意道:“嫣姐儿出落的越发标志了,瞧瞧这水灵的瓷肌,也就羊脂白玉能勉强配上了,你且带着耍耍,泽衍那儿,我准备了一件百家衣,能防邪避灾,宝贞先收下吧。”    厉氏礼上往来,送了一枚玳瑁镶珠石珊瑚松鼠葡萄钗给姚若依,这钗造型独特,憨态可掬,做工精妙,连眼高于顶的姚小姐见了,也被吸引住了,态度也好转许多,“多些小姨,若依很是喜欢。”    招呼打完了,礼也行了,礼物也交换了,厉氏和姚夫人你来我往,互诉些家常,而令嫣则和姚若依,各端坐在母亲身边,目不斜视,互不交流。    “这么说来,妹夫如今都歇在你这里,连你给的妾也不碰,大房那儿都不去了?”姚夫人话中满是羡慕。    “除了去给大伯和伯娘请安,倒也就赖在这儿了,我倒宁愿他去别处,见多了也心烦。”    姚夫人有些难以置信,来回打量着厉氏,见她生产不久,却已然恢复身段,还是那般妍姿艳质,光彩夺目,怪不得她和夫君十余年恩爱不减。    再想着自己早已衰败的容颜和身躯,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苦涩。    她的丈夫姚康安是个贪花好色,喜新厌旧的,府中素来惯他,姬妾换了一堆又一堆,那新人都来不及宠,更何况是她这个糟糠之妻。    她生完一儿一女后,他便再未踏过她的门。还好,他胡天酒地,留恋花丛,早就败坏身子,再无所出。    她素来不如宝贞,长相没法跟她比,宠爱没法跟她比,所嫁之人,也没法跟她比,甚至连唯一能比过的优秀儿子,也被娘家撮合成了她女婿。    本以为这辈子到死,都要被她强压一头,没想到,她这个没出息的丈夫,竟然是仁宗爷的血脉,她生的子女,竟然都是金枝玉叶。    是呢,你比我好又怎样,你的子女,怎么也比不过我的,连提鞋也不配。    所以,当得知这秘莘时,她头一个提出跟鱼家解除婚约,并极力促成此事。    一想到这里,姚夫人又恢复了平静,想起此行的目的,问:“这么说,你与大房也不多来往?”    “两房毕竟是分家的,能凑到一起的机会不多。”    姚夫人试探着说道:“我方才进来的时候,刚巧碰到严氏的马车,还跟她打了个照面,见她神色凝重又疲惫,也不知要去哪里?”    “最近倒是都如此,谁知道她打的什么注意,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必遮遮掩掩。”    姚夫人考虑一番,还是告诉了她:“我听闻太孙长子最近好像生了病,小半月也不见好,不知因何而病,迁延了这么久。”    这个厉氏和令嫣还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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