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交谈,两人不欢而散。 雨停之后,余笙笙抱着被子滚了一圈,才算是冷静下来。此次,她可谓是领会到无双公子出众的口才与能说会道,也知道这人多能排挤人。 魔化值停留在了45/100,尚未过半。她思来想去,又与柒零把那日的对话都过了一遍:“齐堇年态度突变,莫非是他很在意我欺瞒之事?” 约莫聪明人都不喜欢看到一个比自己更聪明的人。看来今后在齐堇年面前,她需适当藏拙。 可惜沐月皇都又是几日无雨。而因着沈无忧笄礼将至,丞相府众人忙碌了起来,关系近的几家都收到了帖子。来福更是欣慰又忐忑地一张鎏金贴端到了齐堇年案上,望着他,欲言又止。 丞相嫡女的及笄之礼,能到场的人非富即贵。宣宁侯奏请改封世子之事尚未得到批示,若齐堇年能在厅中露一露脸,也好叫人记挂起宣宁侯府还有一名分尴尬的世子。 沈无忧能往宣宁侯府送完贴,又特意往此处寄了一份,意味着宣宁侯府不带上他,齐堇年也能以沈家表亲的身份参加。 此举可谓是十分贴心,且也摆明了态度并不计较那日他要划清界限之事,显得落落大方。 但齐堇年不过抬了抬眼角,目光又挪回了书册上,似无甚兴趣。来福难免劝道:“公子,表姑娘也是一片好意。难不成公子真打算在此蹉跎一生?” 他的一生已然能看到尽头,怎配“蹉跎”二字?齐堇年唇微张,似想到了什么,又抿了起来,伸手把帖子接过。单单一张帖子翻开,都能感觉到背后的泼天富贵,热得烫手。他本意在远离,但生在涡旋中,如今退一步都是在悬崖峭壁。 来福见齐堇年翻看入了神,轻轻放下了茶水,敛着脚步后退,怎料刚退到门口,齐堇年便看了过来,问的却是无关紧要的话:“这天……何时有雨?” 来福顺着他的视线,也一同看向了外头。风和日丽,天高云淡,分明是绝好的天气,怎的听公子的语气反而是略带惋惜了呢?明明从小到大,也没见公子喜欢下雨的,反而…… “如今不是雷雨季节,都是晴朗的天时较多。”来福回过神来答道。 “这样啊。”齐堇年轻念了一句,把帖子合上,随手放到了一边去,拂袖站起身来,“备上马车,我们再去一趟小香山。” “去小香山?”他没听错吧?来福激动地掐了自己一把。 去小香山还能找谁?不就是谢大夫吗!谢天谢地,谢谢表小姐,公子他终于开窍了! 看着来福匆匆而去,齐堇年微微摇了摇头,走到了窗台前,望着窗外好景,手无意识地拢了拢袖中的铃铛:“真的不下雨吗。” ** 心房之中,得知近期无雨,余笙笙背着手绕房一周,终于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干。那日齐堇年心情激荡,使得雾区大乱,让她窥视到几丝异状。 “这雾似是从外头蔓延而来的。”让这雾蔓延下去,占据满了齐堇年的心房的话,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为自己的攻略排除隐患吧。余笙笙晃着珠串子,一路寻到了大门前。但见浓白的雾滴争先恐后、努力地想往门内挤进,使得门缝仿佛在冒烟似的,何其壮观。 “宣宁侯府吗?”她啧了一声。这人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可不是这般想的。 珠串子一转,化作了一把三尺长的琉璃剑,被她握于手中,在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华辉。这就是本体的好处,能让她把灵剑也幻出来。即便效果会打上几成折扣,也足够用了。 “笙笙!”柒零立刻提醒道。 “知道了。”余笙笙闭眼咬破了指头,把血抹于剑上,“我自有分寸。” 打架,下黑手,她,倾媚魔姬,从没怕过。 ** 在余笙笙动手与门上的封印纠缠之时,齐堇年二人已行至小香山脚下。 谢玄壶谢大夫,名取“悬壶济世”之音,医术高超,却是个狂士,生平最恨王公贵族、高官富商,曾因与人口角,一气之下搬到了深山野林之中,放言“欲要求医,须得亲自走完这石阶泥路,才算有资格”。 二人如前次一般弃车步行。来福担心齐堇年身体,又知他不愿人搀扶,每行一段都要细细观察他举动,见他似受得住了,才放心跟上。到日头西移,两人额间都添了汗意,终于隐隐见到了山上的草屋。来福当先一步,前去敲门。 应门的是谢玄壶的药童。谢玄壶出来之时,手上还拿着蒲扇,扇上沾了些乌黑的药渣子,依旧是麻布衫,见到齐堇年主仆时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又来作甚?”不待来福开口,谢玄壶当先翘胡子,“不是说了,你的病,我不治!” 来福一听就要炸毛。难得他家公子终于愿意治病了,这老匹夫怎么还咬着不松口啊!要不是公子偏要来小香山,他以为自己的医术真比宫里的御医强吗?照他看来,谢玄壶会躲到这深山里,定是往日被人套麻袋打多了! 然来福撸了袖子,要冲上去之时,齐堇年袖子一抬,拦在了他身前:“你先到门口等着。” “公子!”来福咬牙,终还是放了袖子,只临走前故作凶狠地瞪了谢玄壶一眼,顺带把呆立在一侧的药童半哄半拽地带走了。 场中只剩齐堇年和谢玄壶二人。谢玄壶的态度并没有转好,干瘪的身子立得跟木桩似的,只剩两个鼻孔朝天出气。 齐堇年面色淡然,上前了一步,双手合拢,忽地一揖,仪态恭敬。 哇,面子都不要了吗?谢玄壶被他唬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察觉到自己失态,他猛地又扭正了脸色,手背到了身后,下巴高抬:“你求我也没用。” “并非求你救我。”齐堇年如远山般的眉目沾染上了墨痕,淡色的唇轻轻一抿,“你先前所说,心疾除了先天体弱,还有可能是后天诱发的。” 他抬起头,眸色幽深,发尾从肩部滑落,一根又一根地在白衣上切割出丛丛阴影: “敢问,我娘属于何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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