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明走后,意轩斋内又静了几分,乾元帝看向赵承誉问道:“之前差齐霄阁寻的长于医药之人可送进了逸生府里?”    齐霄阁是浮黎国设立的一个特殊组织,专司培养影卫,寻找收纳江湖中的能人奇士以供皇室所用,进齐霄阁做事的人不问出身,不问性别,不问资历,只要你有本事,就可以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现在执掌齐霄阁的正是恭肃王赵承誉。    “算起来如今已送入了府十日有余。”    “可有什么消息?”    赵承誉摇摇头道:“那人只说六哥确是体虚寒凉之体,身体里‘梦仙游’的毒当时未清理干净,此时扎根已深,怕是难除了。”  乾元帝轻叹一声又问道:“永宁王府都是些什么人出入?”    “多是些商人,吏部侍郎张廷立时而会出入,他算起来也算是六哥的一位远房表弟,二人亲近些也无可厚非。”    “好了,朕知道了,你回去歇息吧。”    因太子大丧之故,永宁王府内的人也穿得素净了许多,刚来不久的桃依也不例外,她今日里只将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并未做什么装饰,两道飞眉入鬓,未贴花钿、未点面靥,连唇脂也不曾涂抹,正穿了一身素色襦裙坐在花园里调制香料。微风吹过,挟了几片花瓣到她的香碗中,她忙捡了出去,又搓了几颗香丸便打算歇了。她捧着香盒儿正在回廊里走着,忽的看着一群人拥着一个人向里走,便知道是赵逸生回来了,只是这人身旁还有别人搀着,看起来羸弱得不行。  她拽住一个小丫头问道:“王爷这是怎的了?”    那小丫头感到有人拉住了她,本是不耐烦得很,皱着眉回头看去,见是桃依,她神色不仅缓和了还带上了几丝谄媚的笑意,她知道这个擅弹琵琶的美娇娘很得王爷的喜爱,故而连忙柔声道:“原来是桃依官人,殿下主持大丧,累到了,这才不得不让人搀扶,这不,刚有几个小厮已经去宫里请御医了。”    “原是如此。”桃依说着挥了挥手让示意小丫头没事了,她之前只道这永宁王身子不好,却不曾想病弱成这样,怪不得每次给他弹曲儿,他都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她摇摇头又似乎是在可怜谁似的叹了一声,便回房了。从前在教坊里总是忙碌得很,闲暇时也总是受诸多管束,现下里可好,来了这永宁王府,少了爱苛责人的宦官,主人家每日里也就叫她去弹拨两首,她自然而然的就闲了下来,加上永宁王像是对她喜欢得紧,这府里上下都高看她几分,都争着照看她的生活,这永宁王府本就是没有女主人的,她虽是官妓,但倘若能得永宁王的青眼,得个媵人的位子也算不得什么。    桃依进了房间,从柜子里取了一小瓶油倒在了一个小碗里,从傍边的桌子上拿了张厚纸,又将那香盒打开,把刚刚制的香都拿了出来,通通在那小碗里滚过一遍沾了一层油,放在那厚纸上,大约过了两个多时辰,那些香将油脂吃透了,只在表面微微泛着一层光,却看不见液体时,她才又把它们收起来放到了香盒里。    是夜,巡夜的敲过了三更,本是寂静一片的宫墙中却冲出一人一骑直奔太史令王贯炳的府中。  宫中内院,皇后坐在一边垂泪“大家,我这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一样,难受得紧。”她语中透着哀怨,让人不禁心生同情。    乾元帝道:“皇后不要过于悲伤,待御医与太史令来。”    不多时一内侍领着一位太医走上前来,“老臣,叩见圣人,皇后娘娘。”    “张老不必多礼,快给皇后瞧瞧身子。”    张太医给皇后诊了脉道:“皇后娘娘得的是虚症,无外乎是心中悲切,情绪起伏过大以致夜不得寝,头晕胸闷,臣给娘娘开了副方子,是安神解郁的,娘娘每日煎服便是。”    说话间,太史令王贯炳便随侍从求见,只见那人蓄了一把山羊胡,须发皆白,官服穿得拧巴,一看就是被急急慌慌叫过来的。    “臣叩见圣人、皇后娘娘。”    “免礼。”乾元帝沉吟片刻才又开口道:“皇后刚刚梦见了祥德太子,醒来后胸闷不已,故而请卿来解解梦。”    王贯炳本来神思还没清醒过来,听了这话却是眼中精光一闪,道:“禀圣人,老臣近日里夜观星象,今日不解梦不吉,可否容臣明日再解?”    乾元帝知道他们这些人最信星象,便也不再为难道:“那便明日吧,这个时辰,朕与皇后也该继续歇息了。”    竖日,早朝刚散,乾元帝便差人将王贯炳宣到了意轩斋,皇后也在一旁静候,只是她眼眶红肿,看起来休息的不太好。    “不知皇后娘娘昨夜所梦何事?”    “本宫昨夜里梦见了太子读书、玩耍,梦见他慢慢长大,最后……最后,被贼人刺杀而死。”皇后说完又落了泪,乾元帝忙递了条手帕给她。    王贯炳道:“此梦乃是祥德太子在天之灵思念亲人之兆,须得娘娘多做祭拜。还有些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梦见已故之人,多为不吉,为求上天庇佑娘娘,陛下需派人去保护妇女的神灵的道场祈福。”    姜皇后声音沙哑的问到:“卿所说的神灵可是九灵太妙龟山金母?”    王贯炳点头道:“正是,最好派与祥德太子有亲近血缘关系的人去,一方面为娘娘祈福,一方面以慰太子之灵思念之苦,九灵太妙龟山金母乃是女仙之首,陛下若派女子去,去一人即可,若派男子去则需二人凑一个偶阴之数。”    乾元帝眉头一皱,与祥德太子有血缘关系的人,除了他自己和皇后,就剩下诸皇子了,他从不派皇子祈福,而且每年的祭天祭地也只是走个形式,并不弄得很隆重,只因若是当朝权贵盲目崇尚某一宗教,往往也会引起民间的盲目崇尚,这就会让许多人进入寺庙或是道观修行,修行之人不必缴纳赋税,这无形中就减少了国库的收入。他对王贯炳的说辞也不以为然,赵令桓遇刺后他虽然伤心,但他一向认为人死如灯灭,没有什么魂魄亡灵之说。    “若是祈福还是派朝臣去吧,你且退下把。”    王贯炳走后,帝后相对无语,半晌,姜皇后道:“恳请陛下派启明去祈福,以告慰他大哥在天之灵。”说着作势欲行大礼,乾元帝连忙扶了她,无奈道:“你且放心,朕会安排的”。     转过天来,乾元帝召集在京中的皇子齐聚意轩斋,准备商议派何人前往昆仑虚祈福。他早派人向赵启明支会了这件事,此时只需要再定下一个人即可。    还未开口乾元帝就犯了难,年纪稍大的皇子不是领兵在外就是在自己的封地上,此时都没有回来,眼前的这些皇子中十皇子年纪最小,他不放心遣他出去;八皇子爱好舞文弄墨,不喜欢习武之人,与赵启明的关系比较紧张;七皇子赵承誉执掌齐霄阁不得离京;这么一算就还只剩下了病怏怏的赵逸生了,只是瞅他这身子骨也是不能出去的。    乾元帝说明召集他们的目的后,赵逸生道:“父亲,臣自请前往。”    有人自请前往,算是解了摆在乾元帝面前的一道难题,不过他还有些迟疑,“逸生,令桓生前与你亲厚,你愿意去朕很是欣慰,只是你这身体总是不太好,这一路奔波你能受得住吗?”    赵逸生笑道:“臣虽身体不好,但也不至于娇弱到走不了这一趟,还请父亲遂了臣这份心愿吧。”    乾元帝又想了一阵才道:“既然如此,便由你与启明去吧。听好,今日里的事谁也不准声张出去,本朝不管是派使还是祈福从未有过遣皇子的先例,贸然开启先河,恐遭人揣测,故而此次襄王与永宁王是秘密微服出使,表面上朕也会派其他大臣出使,为皇后祈福,安抚太子亡灵。    “臣等明白。”    说起来这事定的潦草又简单,既没有与群臣商议又没有与宗室详谈,归根结底还是乾元帝并不是很相信鬼神之说,代代浮黎君主都执着于求丹问药,却没有一个长生的,他的父亲甚至死于丹药,在他眼里宗教无非就是他统治人心的一种手段,他不信命与鬼神,若是信,他也得不到这皇位。    “启明、逸生留下,其余人便散了吧。”    意轩斋内只剩了三个人,乾元帝道:“你二人记住,不得随意暴露身份,路上小心些,不要露财,以免招人惦记,回去好好收拾收拾,择日便启程去昆仑虚上的九灵太妙龟山金母庙祈福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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