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酒舍明面上是一家酒舍,打尖住店什么的都可以,可它真正的买卖却鲜少有人知晓。姻缘酒舍是专帮人牵红线、断红线的场所,在男女关系上有任何问题的人皆可前去酒舍寻一个叫月七的人。    月七是个姑娘,除了那一双深邃莫测的黝黑瞳眸,样貌如何谁也没见过,因为她的脸上总是蒙着一条非常有朦胧感的面纱,且这条面纱还会随她当天穿的衣服颜色而变换。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月七就会候在姻缘酒舍的缘楼接待有缘之人。    月七从何而来,因何来而,又为何而来,无人知悉。只知这第一人机缘巧合来姻缘酒舍求解姻缘之事时她便已在。她一直住在姻缘酒舍后面那栋独立小楼,小楼门前挂着一块很大的牌匾,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缘楼。月七从不踏出缘楼半步,听说即便是姻缘酒舍的老板娘杜七娘也只有初一和十五才能见上她一面。    一开始,也有客人怀疑过月七的真实身份,甚至有人还觉得月七估计是酒舍老板娘杜七娘,然当杜七娘和月七同时出现在缘楼时,那一丝怀疑也就被打消殆尽了。    三月十四,正是百花齐开,春光大好的日子。天未亮就出去采买食材的阿翠在太阳刚东升之时便赶了回来。驾车来到后院,在门口看到一个畏畏缩缩的人。眯了眯眼,阿翠跳下车,来到那人后面,拍了下他的肩头,沉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被阿翠拍了下肩膀,那人吓了一跳,差一点就尖叫出声。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那人面露惊惧地回过头去看拍他肩膀的人。见是一个浓眉大眼,穿着短打的青年,那人抚了抚胸口,一副惊魂未定,道:“这,这位小,小哥,人,人吓人,会,会吓死人的。”    阿翠瞧着他,问道:“你躲在咱们后院门口做啥?”    那人是个青年,面色苍白,眼圈下一片青黑,看上去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他穿了件布袍子,颜色洗得有些发白,长发束起,包着一方巾,书生气息颇深。青年有些局促不安,他往紧闭的院门瞧了眼,问道:“请问,月,月七姑娘在,在否?”    “你找月姑娘?”阿翠有些惊讶,今儿个才十四,这人怎么就跑来找他们家月姑娘了?难道不知道他们家的月姑娘只会在初一和十五接待客人的吗?    青年双手交叉握着,两根粗细不一的拇指上下来回搓着,看上去紧张极了。“在,在下斐青,南阳镇人士,有,有要事想,想委托月七姑娘。”    阿翠道:“那你就请明天赶早吧,咱们月姑娘每月只初一和十五接委托,今儿个才十四。”    斐青道:“在,在下知道,就,就是想,想等在这里。”    阿翠有些吃惊道:“你想等在这里?”这人是多急啊?急得宁愿守在这里也不肯回去等明儿个一早再来?    斐青点点头,道:“在,在下,不,不会叨扰的。”说着,走到院门边的石梯后面,缩在角落里席地而坐。    阿翠挠了挠头,心里纳闷,却没有多问,他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    酒舍后院就这一条小巷子,平日里阴森森的,别说人会经过这里,就算是只猫,是条狗都不愿意往这边走。原因无他,杜晓七当年在买下这家地皮时在此布下了强大,无人可察觉的结界。避免有人入后院或是在后院这条小巷子里滋事,她这个结界可巧妙地让人和各种生物自动避开此地。    推着车入了后院,将门关上后,阿翠就将一车的货交给膳房专门负责刀工的老杨。老杨摸了摸那一只已绝了生气的羚角牛,道:“收获不错嘛,这羚角牛抓起来可费事了,荣二竟然抓得到?”    阿翠笑道:“你这话若是让荣哥听到了,他一定会抄起砍刀直接从牧场冲过来找您打架。”    老杨一听,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阿翠想到门外头等着的斐青,下意识问道:“七娘起了没?有事要过问她。”    老杨指了指前头,道:“你上二楼翠竹轩瞧瞧,估计又在窥视对面老铁家的傻小子了。”     阿翠:“……”这简直是他们老板的日常。    离开后院,进了前院,穿过长廊,来到前头大堂。此时,酒舍内还没什么人,开门的来杰正在排桌子和椅子,同他搭班的鸿福则在一张接着一张擦桌子。阿翠直接上了二楼,脚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二楼一共好几间包间厢房,分别是以梅兰竹菊为主题的傲梅居、幽兰厢、翠竹轩、冷菊厅以及以春夏秋冬为主题的暖春居、灼夏厢、冷秋轩、寒冬厅。    翠竹轩位置靠南,打开窗户正好对着对面老铁家的铁匠铺,那铺子是老铁家祖辈相传下来的。铁牛是老铁的儿子,独生儿子,打得一手好铁,在云乡镇备受好评。铁牛今年二十了,上门提亲的人简直踏破了老铁家的门槛。其实,就算老铁家的门槛真的被踏烂了,阿翠也觉得这事跟他没有多大关系,可问题在于他们家的老大,杜晓七愣是看上了铁牛这傻小子。    阿翠和酒舍内所有人到现在都不明白杜晓七是怎么想的,就她的相貌怎么也该寻个像他们二当家夙卿这般英挺帅气的美男纸,这站在一起也般配,找铁牛这般除了一身肌肉就没啥优点的,别说般配了,站在一起都有一种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既视感。    来到翠竹轩门口,包间的拉门拉得敞开,一眼就能瞧到坐在里头眉目严肃的夙卿。而作为老板的杜晓七则趴在老位置,色|眯|眯地瞧着窗外头坐落在他们酒舍对面的铁匠铺。    “卿卿~~铁牛哥脱衣服了,噫,人家好羞涩。”边说,还边装模作样的双手捂脸,当然,如果她的指缝没有拉得那么开的话,夙卿会愿意相信杜晓七很‘害羞’。    握着茶杯,夙卿努力克制着自己,没有把茶杯给捏得稀巴烂。    阿翠:“……”莫名有点儿同情二当家。    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边,阿翠低着头喊道:“七娘,卿爷!”    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阿翠,夙卿放下茶杯,问道:“何事?”    在门口脱掉鞋子,阿翠走进来,跪坐在地上,道:“七娘,卿爷,方才阿翠回来时,在后院的后门口遇上了一个叫斐青的年轻人,他说他想求见月姑娘。”    “见月姑娘?今儿个才十四。”    阿翠道:“小的也说了,可他说没关系,他可以等到明天。”    夙卿淡淡道:“那就让他等到明天吧。”    这时,一直专注着对面铁匠铺,观赏铁牛脱去上衣打铁干活的杜晓七侧过头,道:“带他去南苑休息。”    夙卿有些诧异地看向杜晓七。    “能入咱们后院那条小巷子的那可都是有缘人。”杜晓七意味深长地说道。    夙卿一愣,这才想起来他们酒舍后院那条直通后院后门的小巷子简直可以列入云乡镇十大不愿意经过的地方之一。除了他们酒舍的人外基本不会有任何活物会想从那里借道或是想要踏入的‘厌弃’之巷。索性,这条小巷也就只直通他们后院的后门,尽头就是一条死胡同,基本上也不会有人抱着讨厌这条小巷而想借道之类的。    “行吧。”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夙卿对阿翠道:“阿翠,就依七娘所言,带那位公子前去南苑休息吧。”    阿翠点头,道:“嗳。”起身,慢慢退离翠竹轩下楼去后院的后门找斐青去了。    阿翠离开没一会儿,夙卿揉了揉眉心,问道:“你确定是有缘人,不是麻烦人?”     杜晓七抬起一只手,手背抵着下巴,长袖的袖子下滑,露出光洁的一截手臂和她腕上那一只翠色的镯子。“若无缘就不会往后门走了,之前那几位可都是前门进来询问月七之事。”    夙卿道:“月七一个月就接两单子生意,一次只接一个人。之前,我就想问了,为何一月只见两人?难道是有什么原因吗?”    杜晓七重新打量着对面专注打铁的铁牛,浅浅一笑道:“姻缘之事在于一个缘字,若无缘纵然再努力也是白费力气,而若有缘,就算希望微末,起码还有一线生机。可这些,全都离不开一个姻。”说着,她低头看了眼手肘支着的窗框子,这窗是用金丝楠木做的,很坚固,颜色也淡雅好看,当时,她跟夙卿为了酒舍的装修耗费了不少心血。    “姻,拆开来一个女,一个因,而这个因必定离不开一个果。世间讲究因果,而姻缘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方式的因果呢?卿卿~~我跟铁牛哥的相遇离不开一个缘,而我们在此开酒舍也离不开一个因果,你说,我跟铁牛哥是不是很有缘分?”    几句不离铁牛这傻小子,夙卿也是服了。    “呵呵。”真不是夙卿想冷笑,实在是她受够铁牛这个名字了。一年365天,她天天听杜晓七念叨这个名字,是人都会听得厌烦。“你家铁牛哥今年二十,已是适婚之龄,这两天说媒的都快踏破老铁家的门槛了。”    双手捂脸,杜晓七脸颊微微红,轻声道:“卿卿,你能不能找东边的刘媒婆帮我说亲啊。”说完这话,她不好意思地躺倒在地上,滚了滚。    夙卿:“……”真想当做不认识她。    姻缘酒舍在云乡镇开了一年,整整一年,他们差不多都跟云乡镇的乡民们混熟了。    云乡镇说媒最好的是东边的刘媒婆,听说这刘媒婆特别会说,能把死的都说成活的,而且经她保的媒就没有失败的!    “空了我帮你去问问看。”讲真,夙卿一点儿都不看好这门说亲,那铁牛会看上杜晓七才怪,都一年了,她就不信铁牛不知道杜晓七喜欢他!!    “好,好,好!”杜晓七激动极了。    ******    蜀宗,大殿。    “当真只是想出去游历一番?”    “不然,师兄以为呢?”话语停顿,过了半晌,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道:“我带楚熙一起出去,短则十年,长则百年,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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