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车。”　　　　头顶被一片阴影覆盖，遮住了光。　　　　先刺入鼻腔的是男人身上浓郁的香烟味。林婉并不对烟味过敏，只是现在身体不舒服，闻到烟味会让空荡荡的胃愈发的恶心。　　　　林婉抬头，努力睁开眼睛，男人的身影隐没在刺眼的光下，但从声音不难判断出顾青城的声音。　　　　“车子就快来了，我可以坐车。”林婉的声音有气无力，面容有些扭曲，不大的脸被乱糟糟的头发覆盖，脸色发白，额角渗着汗珠，身上是淡淡的汗腥味。　　　　“我叫你上车。”顾青城懒得劝，几乎是命令式的口吻。他嘴上严厉，却弯下腰，抓着林婉的手，力道霸道，直接把人塞进了车子里面。　　　　车子内是刺鼻的烟味，林婉剧烈的咳嗽，潮红了脸，顾青城开了窗户，散了烟味。　　　　“我送你去医院。”顾青城冷静的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一听去医院，林婉有些急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去了医院也没有多大的用，还要多浪费钱。　　　　“我不去，送我回家休息会就好了。”林婉厉声拒绝。　　　　顾青城不大乐意，林婉的皮肤没有一点的血色，他的心头莫名钝痛，痛成这样，说不定身体有什么大的隐患。但林婉严词拒绝，他要是坚持送到医院，反倒是表现的太过于在于林婉了。　　　　“我可不希望第二天新闻报道，前一天去顾氏集团的女人，第二天就住了院。”顾青城故意道。　　　　林婉知道现在的样子是有些吓人，但她不想去医院糟蹋钱，便低声解释，“这是胃痛，常有的，我之前去过医院，问题不大，我回家吃点药喝点粥，过会就好了。”　　　　胃痛。　　　　顾青城的目光移到边上的女人身上片刻，这才注意到林婉的肩膀几乎都没有肉，纤细的身体偎在车椅里面，整个人蜷缩在一块，衣服很松，几乎都能再塞进一个人。　　　　看着林婉单薄的身子，顾青城心里堵得慌，他不愿意再想林婉的事情，便道，“你住在哪里。”　　　　要是身体正常，林婉绝不想顾青城送她回去，但是今天身体实在是不舒服，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从新区到她住的地方虽然不是特别远，但是公交车都是绕着走的，每一站台都停，没个一个多小时根本到不了家。　　　　乐乐还在邻居家，今天让邻居照看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耽搁些时间，肯定打扰人家睡觉，林婉也想着尽快回去，便告诉了地址。　　　　林婉住的地段是在老城区，这里商业已经发展到一定的程度了，碍于早期的规划不好，没有继续发展的价值，但是基础设施完善，附近的学校，菜场，超市很多，就是停车不太好停。　　　　到了楼下，林婉的心里有些急，匆匆道谢，便解开了安全带，上楼去接自己的儿子。　　　　隔壁的邻居家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小孩刚上幼稚园，乐乐和人家的小妹妹玩的挺开心，看到林婉回来，高兴的抱着林婉的大腿。　　　　再三道谢，林婉牵着儿子的手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目光却扫到了在楼梯角落的男人。　　　　她没想到顾青城居然跟了上来，他的身影站在角落里，楼梯里的余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露出大片的白色。　　　　他不说话，目光先是落到了她的身上，随后转移到她牵着的男孩身上。　　　　“进来坐坐吧。”林婉开了门，点了灯，从屋子里面透出一丝属于家的气息。　　　　房子很小，只有两个房间，客厅是和厨房连在一起。即使林婉经常收拾，还是显得有些乱。　　　　“顾先生你先坐会。”林婉先回屋先赶紧吃了药，长时间的疼痛让她的神经有些衰弱，喝了杯热水，缓了会，林婉去厨房沏茶。　　　　顾青城想过很多种可能，林婉是西大的系花，无论怎么找，条件应该不会太差，现在却挤在一个破旧的居民楼里，除了工作就是回家带孩子。　　　　房间里面的视线很暗，除了楼栋的朝向问题，装修很旧，本应该是雪白的墙壁泛着灰黄色，地板坑坑洼洼的，不少的地方糊着透明胶带。　　　　林婉自从没了男人之后，家里很少来人，便很少准备东西，在冰箱里摸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一盒试用装的茶叶。　　　　“顾先生，不好意思，家里就剩下这个了。”林婉擦擦擦手，端上来一杯热茶和几个乐乐平日里爱吃的零食。　　　　乐乐有点怕见生人，顾青城进了屋子，就不说话了，一直躲在林婉的身后。　　　　“你现在怎么样，还疼吗？”顾青城还记得车里林婉发白的唇，看着柔弱的女人跌跌爬爬上了楼，终究有些放心不下。　　　　“吃了药，肚子垫了些吃的，好多了。”林婉不想多言，胃虽然还在痛，但这些痛还是忍着的。　　　　“这是你儿子。”林婉不愿意多言，顾青城也不问，目光落在了男孩的身上。　　　　从刚才，他就注意到了。个子很小，五官不甚好看，显然没有继承林婉漂亮的长相，皮肤倒是很白，一双眼睛乌黑，眸光特别亮。　　　　林婉点头，拉着乐乐，眼里亮起柔光，“是的。”　　　　她现在最在意的就是乐乐。既然顾青城进了她的家，就说明现在的他也许还念着一些当年的情分，林婉皱眉，有些犹豫，甚至有些自私，但是关乎到乐乐的事情，她还是再努力一下。　　　　“来，叫顾叔叔。”林婉把自己的孩子推到顾青城的眼前，好让顾青城看清楚。　　　　乐乐还太小，并不明白林婉的苦心，况且，顾青城并不是个和颜悦色的人，公司的人都要忌惮他几分，更别说是才几岁大的孩子，光是眼神就把孩子吓住，匆匆喊了句顾叔叔便滴溜溜跑到了林婉的身后。　　　　“呲”顾青城目光飘忽。　　　　“顾先生，你看孩子还这么小，我们家里条件不好，能不能帮帮给乐乐找个学校。”林婉一开口，顾青城的笑意加深，却夹着明显的疏离之意。　　　　他望着林婉，就好像是在望着一个陌生的人，令林婉恐惧。　　　　他披上了外套，站了起来，高大的身材显得客厅格外的幽小，他在笑，目光却不是在望着林婉。他的指腹轻轻擦着嘴唇，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林婉跟了上去，她知道是触怒了顾青城，顾青城生气的时候，会喜欢背对着人。她不敢再继续言语，顾青城终归是自己的客人，她客套了句，“我送你。”　　　　要是以前，顾青城肯定会冷漠拒绝，但是，现在却点头，侧脸冷漠，“好。”　　　　沉稳喑哑的声线，林婉显然一愣，但还是披了一件外套跟了上去。　　　　顾青城的车子停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夜色已经深沉，小区里面很静。　　　　林婉跟在顾青城的后面。刚才在车里，身体太过于难受，以至于她没有时间思考任何的事情。现在身体舒服点，大脑在思考。　　　　刚惹怒了顾青城，林婉心头有点后怕。　　　　走到了车子旁边，漆黑的车身半隐没在黑色的深夜里，流畅的车身线条泛着冰冷的光。　　　　林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客客气气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了，路上小心。”　　　　“这么想让我走。” 顾青城点了根烟，并没有急着上车回去，熟练的夹着烟，放在唇边，烟雾迷蒙间，漆黑的眼眸像是深夜，令人琢磨不透。　　　　“不是。”林婉被堵了一句，语气有些慌，这样的顾青城太过于陌生，完全和印象里的沉默寡言的男人差的太远。　　　　虽是一贯的冷漠，但是眼眸里眯起的精光，不再熟悉。　　　　“你刚才说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顾青城幽幽道。　　　　“真的？”惊讶的是林婉，她都快放弃了这条路，眼前的男人却给了她希望。　　　　月光下，林婉笼罩着温柔的光，脸上褪去了昔日的朝气，眉眼温和，充满着慈爱的光。这样的林婉让顾青城觉得非常刺眼。　　　　他碾灭了烟头，皮鞋在地上踩了踩，掀起薄凉的唇，弯腰凑近林婉的耳侧，一瞬间眼眸略过极其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