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北心里想道,以后他有能力了,要试着去找找这个堂哥。当然,他也只是这么想而已,什么也没说,就算说了,也没人会信。    张小北在奶奶和大伯母她们身边呆了一会儿,又换了个地方,跑到爷爷老张头那边去了。他不但要把家里认全了,还得粗略地了解一下他们的性格。    谁知道老张头那边压根没什么人说话,老张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喜欢闷声干活,三个儿子就算活泛些,但在父亲面前总有些拘束,不能放开了说话。因此,他们的聊天内容相当乏味,无非说庄稼什么时候该除草了,这雨能多久呀等等。  老张头看到宝贝孙子过来,严肃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笑容。张耀族看到儿子过来,便停下手中的活,逗他玩耍一会儿。旁边的张富贵张发财两人也跟着一起逗弄。    张富贵笑着逗张小北说话:“小北,你跟大伯说说,你长大了要干啥?”  张小北不知道像这么大的小孩子应该如何回答这类问题,而且他性格素来谨慎,又怕答得不妥,引起没必要的麻烦。他低头看了看爷爷正在干的活,就想道,反正大伯也就是随口一问,他干脆也就随便一答吧。他张口答道:“我长大了要像爷爷那样编好多好看的东西。”    听到张小北的回答,张耀祖不禁有些失望,而张富贵则哈哈大笑起来,张富贵指着小北对着老张头说道:“爹,你瞧这孩子真够踏实的。”  老张头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孙子,千万别像爷这样,你要有出息知道吗?”    张富贵语带遗憾地说道:“你要是能像小宝那样就好了,我们小宝才三岁就知道将来要做大官。”  张小北听到这里,忍不住细细打量这个大伯,张富贵年纪约有三十五六岁吧,长脸,浓眉,细长眼睛,长得尚算周正,但不知怎地,周身似乎萦绕着一股萎靡之气,仿佛对生活没多少指望似的,反正不像爹和二伯那样有指望和盼头。    这时,二伯张发财劝道:“大哥,人要往前看,就别老想着以前的事了。”  张耀祖也劝:“是啊大哥,你就别伤心了,咱们家现在不也挺好吗?就别提这茬让爹娘伤心了。”  这些话不知怎么触动了张富贵的哪根筋,他有些激动地嚷道:“你们是都挺好,一个有宝贝儿子,一个媳妇还能生,我呢,我呢,小宝丢了,那么聪明的孩子没了,你大嫂又好几年没开怀,我这辈子要绝后了,我好啥好。”    老张头看看大儿子,用编好的竹筐往地上用力敲敲,沉声道:“老大,你这是干啥呢。小北病刚好,你吓着他咋办?”  张富贵终于慢慢冷静下来,他用极其复杂的目光看了看张小北,对大伙说一声:“我去趟茅房。”说完,便冒雨出门了。    张小北想想自己,往奶奶大伯母她们身边凑,结果引得大伯母想儿子,往爷爷大伯身边凑,又引起了大伯的情绪不稳,他干脆还是别在大人身边呆了。他去找他们的姐妹们玩吧。  张家的一帮女孩子此时正聚集在西厢房里。大点的女孩子们正在做针线,缝补自己的衣裳,小些的正在翻花绳,抓石子。张小北也参加了几场游戏。相对来说,他的这些姐妹们还是挺不错的。他大姐性格温和能干,二姐挺善解人意,小妹妹懂事又可爱,就连大伯家的两个姐姐也挺不错。张小北在她们中间玩得挺高兴。    雨渐渐地停了,女孩子们往屋外看了看,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等雨停了,去哪儿里玩。  有的说要出去玩,有的说要去找小伙伴玩。平常她们都有各种家务和农活要做也就下雨的时候比较空闲,当然不能错过。  她们一边商量着,一边问张小北:“小北,你也憋在家里几天了想去找谁玩呀,是去找大牛还是找柱子。”  张小北想了想这几个人,脑海里都没什么印象。估计他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也玩不来,还不如不去了。但想着,他来到这里好几天了还没出过门呢,最好还是出去逛逛吧。  不过,这天刚下完雨,路上会不会很泥泞?但是看到大家似乎都不当回事的样子,他觉得也可能不是问题。    雨后天晴,院里院外有了人声、犬吠声,鸭子的嘎嘎叫声,清凉的风中带着一股泥土的气息,不过不是清新好闻的,而是夹杂着一股土腥味。    孩子们像出笼的鸭子们一样,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外跑去。张小北也在其中。  等出了院子,张小北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担心道路泥泞了,因为这土地是沙土地,沙土地是不存水的,并不怎么泥泞。雨一停,大人小孩子就纷纷出来透气。    张小北被大姐张小草牵着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张家村是一个很大的村落,大约有七百八人。村子座落在一道高岗上,前后都有河,东边是山,西边是平原。村落四周的风景倒是不错,依山傍水,土地还不泥泞,但看得出来很穷,因为一圈走下来,绝多数村民的房子都是泥胚房或是茅草房,只有极少部分是半土半砖房子,还有几栋很显眼的青砖大瓦房。    张小草见弟弟像是没见过这些房屋和树木似的,一路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便笑着说道:“小北,你又不是没看过,怎地还看得这样来劲。”  张小北道:“我是看过了,可是又忘了,就再看一遍。”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一个扑嗒扑嗒的脚步声,接着他听到张小草喊了一声:“黑妮,你干啥去了?”  张小北抬头一看,就见面前站了一个身材矫健匀称、面庞黝黑五官分明大气的女孩,她可能是十一二岁也可能是十三四岁,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看她的身量像是十三四岁,但看面庞和神色又觉得像个孩子,张小北实在拿不准她的具体年龄。  这个叫黑妮的女孩子穿着一双沾着泥水的草鞋,衣服上净是泥点,背上背着一个大竹篓,里面装着一篓子青草。    张小草看看她背上还带着雨珠的青草,皱着眉头说道:“黑妮,下这么大雨,你家还让你去打猪草呀?”  黑妮似乎都习惯了,爽朗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说道:“没事,雨也不算大,我带着蓑衣呢。”  看样子,黑妮很想停下来跟张小草说一会儿话,但张小草却先催促她回家:“你快回家去吧,你衣裳都湿了,赶紧地换了衣裳再出来,不然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黑妮点点头,大步往家走去,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冲姐弟俩挥挥手。    黑妮走远后,张小草忍不住又叹息一声。张小北隐隐觉得这个黑妮身上似乎有故事,就仰脸问姐姐:“大姐,黑妮的家人为什么让她冒着大雨去干活呀?”    张小草伸手揉揉张小北的脑袋,叹了口气道:“因为黑妮命苦呗。”  张小北又追问道:“为啥命苦呀?”张小草被缠得无法,只得耐心跟他解释:“黑妮跟咱们不一样,她是被拐子拐来的,听人说,她被拐来之后,一心想着逃跑,就被拐子抓到了,拐子毒打她,没想到打得狠了,又刚好碰到了脑袋,就有些傻了。她傻了,就不好卖了,拐子只能便宜把她卖了。咱们村里的刘大家里刚好没有女孩,他见黑妮生得健壮能干,就用很少的钱买下来了,天天当苦力使唤,你别看她长得壮,其实她才十一岁。”    张小北听罢只得默默叹息。果然,又是一个苦命人,也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在何方。  张小北正在感慨时,就见黑妮又折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角瓜似的东西,一路小跑过来,笑嘻嘻地将瓜塞到张小草手里:“我打草时摘的,给你弟弟吃。”说完,又跑开了。张小草苦笑一下,冲她的背影喊道:“黑妮,你回去换完衣裳来我家找我玩呀。”  黑妮大声回答:“我娘让我去我就去。”    张小草摇摇头,然后把瓜递给张小北,张小北看得眼馋,就咬了一口,又脆又甜,果然好吃。他吃了一口就让张小草吃,张小草推辞了了一下也尝了一口。  张小北其实还想吃,但又觉得自己不能真像小孩子那样吃独食,于是便留着,等到见到家里的姐妹时才拿出来给她们尝尝。这瓜不大,也就够一人尝一口。但张家的孩子们却十分高兴。旁边的孩子们也十分羡慕他们姐弟间的情谊,有路过的大人看到了也忍不住夸张小北:“这孩子这么小就这么仁义,真是难得。”    张小北在村里转了一圈,又跟姐妹们分吃了一个瓜,才不得不跟着两个姐姐回家去。不过,黑妮一直没有来她家找张小草玩,想必是她娘不让她来吧。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张家的大人孩子们都坐在桌旁等开饭,本来开始气氛还算不错,但不知怎地,大人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了。原来,是大伯无意间又提起了下午问张小北长大后想干什么的事,他是当个笑话说的,但胡氏却不乐意了。她像是要向大伙证明什么似的,严肃郑重地问张小北:“乖儿子,你当着大伙的面再答一次,你长大后要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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