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亲自打开铁门:“老哥,哎,你说这杨翼怎么回事。” 老哥恨铁不成钢:“这小子就是平日里横惯了。不说了,我现在过去潜龙堂看看情况。地牢这里你多照应了。” 牢头:“当然,这哪用老哥吩咐。” 老哥说罢,便匆匆走了,却不是去潜龙堂。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杨翼的生死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老哥腰间挂着一块校尉腰牌,因为是老兰州军的缘故,地位比普通校尉还高一些,因此看守平级的校尉见了他,也让三分。 随着杨翼被“捉拿归案”,这起杀人事件引发的骚动总算暂时平息。但毕竟也是暂时的,多少双眼睛盯着将军府会怎么处理,有江湖人,也有百姓,他们静静等待着,像深埋在土里的种子,不知道即将来临的是一场春风细雨还是百年大旱,是发芽还是枯萎。 潜龙堂这边,江大海差点蹦起来:“啊?!我——我不会查案子啊!” 高战云:“就你去了。给你三天时间,把杨翼杀人案梳理个头头尾尾出来,要不偏不倚,三天后,把那个要替孙季报仇的江湖人带来,由你亲自告诉他查出个什么结果。” 江大海:“啊?” 南宫淼瞥了这小校尉一眼,用很“罗致”的语气开了口:“别啊啊——是人手不够吗?要不要我把孟强叫来帮你?”儒雅的南宫将军这几天实在是忙坏了,再好的耐心也磨没了。 江大海和孟强是死对头,连连摆手:“别别别,末将领命就是。” 南宫淼这才心气顺了,回复儒雅地笑了笑:“这才对。你推托个什么,外面那些人吃不了你。我现在忙着查城防图失窃案,罗致又得忙着外面军务,能信得过的、帮得上忙的就你们几个,再给我捣乱,可别怪我上军法。” 连哄带喝,一点都不符合南宫将军儒雅风范嘛。看来是最近这几天查城防图失窃案不顺利啊。江大海暗暗揣测。 出了潜龙堂的门,立马几个校尉便围上来问东问西。 “大海哥,怎么样啦!” “杨翼保的住吗?!” 这些同僚不知哪里来的消息得知孙宅遭遇蒙面人杀手什么的,东猜一下门派西猜一下来路,你一言我一语,听着都是在出主意,有些还是馊的。“大海哥”越听眉头皱越紧,表示很闹心。 待外面的人散去,华承煊不客气地起身告辞,程刚已经在门外恭候。 明月如钩,将军府里的芭蕉被新雨洗得盎然绿意。华承煊一出门便招呼:“程刚,走,我们去镜湖。” 程刚:“啊?” 华承煊笑了笑:“啊什么,你怎么被江大海那小子传染了?唉,我今天一条鱼都还没有钓到啊,晚上又总睡不着,索性陪我去钓鱼。走。” 程刚:“又钓鱼?” 华承煊的浓眉缓缓展开:“怎么?你着急去睡觉啊……” “哪里,殿下有令自当奉陪……”程刚被说中心事,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忽然意识到,如果没有勘察地形,没有来这趟兰州,他几乎没有可能可以像现在这样悠闲。现在的他就像一个普通亲卫,惠王就像一个普通王爷,他陪主子聊聊天,听鸟叫虫鸣,看湖水粼粼,望月明星稀。 华承煊是皇子,也是百战之王,他要很坚定、很残忍、很果断、很识人,军事谋略交给朱雀军五大将领——惠王对谁都要做出一副“舍我其谁”的姿态来,要有百战之王的自信,要知人善用,还要有战前的镇定,以显得自己的“无所不能”“游刃有余”,将士方甘心听其号令。 可是他终究也是一个人,一个肉体凡胎,坚硬的表面下面是一颗鲜活而柔软的心脏。 程刚回想起这段时间,对惠王似有全新的认识,好像比起领军对阵,比起杀伐决断,比起名垂青史,这位主帅更喜欢这样的悠闲自在。 人在自己喜欢的状态下,总是会不自觉露出更多笑容的。 原来惠王是看看书、浇浇花、钓钓鱼就能感到欢喜的人——而又是什么支撑着他走过了这风沙扑面的北境十年。 程刚恍然大悟,是啊,他也是在惠王来了北境后才认识的。原本的惠王,就是成长于东宫的金贵皇子,传闻少年惠王就是热衷琴棋书画,即使是舞剑,也是酒后兴之所至,连少年人的潇洒跳脱,也是带着独属于天潢贵胄的骄纵。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骄纵而不可一世的少年变成总是殚精竭虑、半夜惊醒。 程刚心头悲喜交织,边走边道:“杨翼杀人案怎么样?” 华承煊哪知他的亲卫统领心思已经从北境到兰州绕了半个大宁,认真道:“我猜高战云过两天肯定又会来找我们。城防图失窃案他们自己灯下黑,查是查不出来什么的。要公正处置杨翼的事,那些出生入死的校尉们也不好摆平——最后还得我这个外人出面。高战云八成是认出我了。” 程刚:“啊?他们猜到殿下——” 雨后的空气清新绵延,一呼一吸,皆置人于青山绿水间。华承煊只顾往镜湖赶,一边除却生死无大事地笑道:“咱们今宵有鱼今宵钓——先不管这些。 他话没说完,前方就响起一个铜锣嗓音:“哈哈,猜不到吧?我今天要让大哥二哥吓一跳——” 程刚一顿:“罗致?” 南宫淼也正要走,迎面撞上他那兴奋得好像打了场胜仗似的三弟。 罗致这把铜锣嗓就是个老铁做的破铜锣,声音简直贯透耳膜:“二哥,城防图失窃案的细作被我抓到啦!” 他龙行虎步而来,路过华承煊和程刚时,“咦”了一声。 南宫淼对这以暴躁爱跳脚出名的三弟有些不放心:“我不是让你在军营替我主持军务,怎么半夜跑回来?” 罗致挠了挠头:“嘿嘿,我营里缺了点皮甲,回来府里找迟栖要。你猜这么着?有人越狱啦——” 南宫淼突然打断他:“越狱?不会是杨翼吧?我把他也关押在地牢。” 一句话落下,连华承煊也感到好奇。 罗致摆手:“不是不是。越狱的是三司校尉的人。” 南宫淼两眼一凛。 三司中会功夫的就只有司兵那些年轻人。雷俊和尤念也会点功夫,但只能算“三脚猫”,摆摆架势还可以,要越狱,绝做不到。 地牢里先是各人房间一道门,走出来是分区域的,区域又一道门,还有最后通往外头的一道大铁门,别说他俩怎么躲开来往巡逻士兵的抓捕,就是怎么撬开各门的锁都不可能。 只有当过小偷才会撬锁。 罗致哈哈大笑:“这小子连撬三道铁门的锁!哎呦——我早就劝大哥,不要招纳那么多新人,白养着这些不会打战的新蛋子不说,你看看,还把细作都给招到自己家里来,这不是偷鸡不成——啊不对,是叫引狼入室嘛……” 华承煊似预感到是谁,目光一凛。 南宫淼眼神无声地盯着罗致,示意他“说,重,点。” 罗致咧着嘴笑:“哦,知道知道,这小子我带来了,吃了我几个拳头,还闷不做声。来来来,把这性子倔的兔崽子提出来给我二哥看看。”说罢大喇喇地往旁边一站。 “兔崽子”被捆成了个“大粽子”,站在厅中,冷着脸一言不发,嘴角几处乌青,表情却充满警觉,不像兔子,倒像是一条要随时应对敌人的孤狼。 华承煊眉头一皱:“小朗。” 罗致冷笑一声,不屑地看了跟过来是华承煊一眼:“听说这黎朗当过小偷,懂撬锁是基本功。还有——李惠,你俩很熟嘛。” 南宫淼也飞快地瞄了一眼惠王,后者并无表情。 少年不言声。 罗致:“我听说——那日招录司兵的比武场上,有不少高手都败给你,并不是你的对手武功不如你,而是因为你的轻功极佳,耐力又好,每次和人交手,你都觑准对方破绽,一招将其放倒。” 他说得对:少年的功夫底子不行,未受过系统的格斗训练,只是胜在脚快,在临场应敌时总能快对手一招半式,时而如灵蛇游窜,时而如箭矢飚射,华承煊在初见黎朗时便见识了他这个特点,杨翼包围他的十几名士兵全被他闪电般放倒,虽说并没有伤到人,但已经算快人一步。 别小看这快人一步,真到了战场对敌,就成了制胜法宝。只有像华承煊和罗致这样亲眼见识过的人,才相信这样一个瘦弱的孩子能爆发这样能量。 罗致说一半斜眼去看华承煊,语气下藏着探究的意味:“轻功好,耐力又好,还擅长撬锁的人,最适合当的是什么……就是细作呗。” 少年仍是冷着脸,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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