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砺拉着叶芊,回了她的院子。    绿翡和冯嬷嬷也跟着回来了,白珍一看绿翡的脸就吓了一跳,她听说自家姑娘和三姑娘起了争执,没想到还动了手。    冯嬷嬷安慰道:“没事的,我给绿翡姑娘上点儿药,不会留疤的。”这绿翡倒是个忠心护主的,她很喜欢。    绿翡感激地跟着冯嬷嬷去了厢房,白珍跟着叶芊进了正屋,叶砺却带着叶芊进了西次间的书房,把白珍赶了出去,还把门给关上了,白珍心中顿觉不妙,以前姑娘淘气做错了事,世子爷惩罚姑娘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芊芊过来。”叶砺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戒尺,面沉如水。    叶芊的小短腿一点一点地挪着,可书房就这么大,她挪得步子再小,没一会儿也到了叶砺跟前。    “把手伸出来。”    叶芊慢吐吐地把小胖手搁到哥哥的腿上,手心朝上。    叶砺手中的戒尺搭在她柔软的手心上,叶芊的小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芊芊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我,我不该和叶蓉……和三姐姐吵架,可是,可是她抢走了哥哥亲手给我编的草蚱蜢!”叶芊说着,又委屈起来。    “不是这个。”叶砺的星目痛苦地闭了一下,妹妹是他最在乎的人,是他自幼就亲自照顾长大的,每次惩罚她都会让他心痛不已,可是,她还小,有些事必须教。    叶砺的拇指在她小小的掌心揉了揉,沉声道:“芊芊,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无论如何,不能去危险的地方,水、火,都是必须要远离的。叶蓉明显就是想引起过去,她是想推你落水来着。芊芊,你想想,要是她得手了呢?要是那水很深呢?”他在演武场听说妹妹出了事,来禀报的人又说不清楚,只说有人落水了,天知道那一刻他有多害怕。    他的拇指离开了她的掌心,另一只手中握着的戒尺举了起来,“啪”的一声,重重地落了下来,白嫩的掌心顿时红了一条。    叶芊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大大的杏眼中憋着泪水,粉红的小嘴巴死死地抿着。    “芊芊,你想想,要是你出了事,哥哥可怎么活?母亲可怎么活?”    叶砺把她的小手从自己腿上拿开,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在腿上,“不过,芊芊还小,无论做错了什么,都是我这做哥哥的没教好,哥哥自罚。”他说着话,举起戒尺,朝着自己的手心重重地来了三下。    他打叶芊舍不得用力,打自己可就不同了,那长了老茧的手掌顿时裂开,红红的血渗了出来。    “不!”叶芊尖叫一声,把哥哥的手抱在怀里,“哥哥不要打自己,我错了,打我,打我吧!”    叶砺叹了口气,把戒尺放到一边,手掌落在叶芊头上,“芊芊,答应哥哥,再也不要去危险的地方,听到了吗?”    叶芊泪如雨下,拼命点头,“答应,记住了,再也、不去、危险、的、地方。”她哭得抽噎不止,断断续续地好不容易把一句话说完了。    叶砺把自己的手从她怀里抽出来,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乖,芊芊不哭。”    房门外,候夫人孟氏的眼泪也下来了。    她听说女儿出了事,硬是挣扎着爬起来,让一个粗壮的婆子背着她,想要去寿安堂,结果,她速度太慢,走到一半,前去探路的丫鬟说女儿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不放心,又转来了这里,听到了兄妹两个的对话。    没有父亲,母亲的身子又不争气,没人教导的两兄妹竟然这样懂事,孟氏默默地叹了口气,她何其有幸,生出这样出色的儿子和女儿来。若是有一天,自己的身子能好起来,不管侯爷还能不能回来,她也要倾尽全力,好好地照顾这一对儿女。    *    叶砺走后,叶芊一个人待在书房,默默地想了很久。    赵嬷嬷拿着药膏,在书房门口探头看了看,轻声唤道:“姑娘?”    “嗯,嬷嬷进来吧。”叶芊淡淡地应了一声。    天色见黑了,赵嬷嬷把灯点上,走到叶芊身边,拉过她的小手一看,掌心里赫然一道红痕。赵嬷嬷挑了点儿药膏,给她抹上,手指细细地给她揉着,心疼地说道:“可怜我的好姑娘,受了惊吓还要被罚,世子爷也太心狠了,姑娘可是他的亲妹妹,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嬷嬷。”    “嗯?”赵嬷嬷抬起眼睛去看叶芊。    叶芊黑葡萄似的杏眼认真地盯着她,“不要再说哥哥的不是,一句都不行。”    赵嬷嬷心头一跳,轻轻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笑道:“看老奴这张嘴,该打!嬷嬷怎么敢编排世子爷的不是,只是心疼姑娘罢了。”    叶芊没有说话。    赵嬷嬷心里却不由得一阵紧张,她不敢再开口,只认真地把药膏涂好。    当晚,豫王就知道了侯府发生的事。    豫王气得要死,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把侯府的一干人等挨个收拾一遍,除了明面上的冯嬷嬷,他还在侯府安插了几个不显眼的人,不过,他吩咐除非小王妃十分危险,他们不用出手。他想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却并不是说让她只接触对她好的人,那样只会把她养歪。他希望小王妃能见识形形色色的人,有明辨是非和人心善恶的能力,甚至如果有机会,他还想带她离开家,出去走走。    气过了,豫王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暗道,这叶砺可真是个好苗子,明明没人教导他,竟然一点儿都没长歪,还亲自教了个好妹妹出来。要知道,自己和叶砺同龄,这一世的嚣张跋扈是故意为之,前世,他却真的是个纨绔皇子,直到母妃去世之后才幡然醒悟。    叶砺小小年纪,却很是成熟,可能是因为父亲突然失踪、母亲又卧病在床,还有个幼小的妹妹需要他照顾的原因吧。虽然说他打了叶芊,豫王也不得不承认,他做的对,芊芊还小,有些事必须得教。更何况,他自罚得更重,芊芊挨的那一戒尺,不过是意思一下罢了。    嗯,他倒是有些喜欢这个大舅哥了呢。先让叶砺和叶芊的心情平复一下,过两天,他要亲自去一趟济平侯府。    次日一早,齐氏正准备去大花厅议事,就听说豫王府长史来了,点名要见济平候府掌管中馈的人。    齐氏连忙去见。    长史道:“听说贵府有两个丫鬟,污蔑我们未来的豫王妃,把豫王殿下送的礼物也打坏了,殿下震怒,派本官过来问问,贵府打算如何处置这两个无法无天的丫鬟。”    别看他是王府长史,隶属于亲王府,却也是正五品的官,此番前来又是代表着豫王来问话,齐氏不敢怠慢,忙道:“那两个丫鬟会发卖出去的。”    长史道:“发卖出去自然是应当的,但是她们打坏了豫王殿下送给未来王妃的礼物,却不能不罚,这样吧,每人废掉一只手好了。”    “是是是,我知道了。”齐氏暗暗叫苦。她本来已经答应了叶蓉,把这两个丫鬟偷偷留下来,反正叶砺常在外院,又不认识这些丫鬟们。就算他知道了,也可以假装发卖,送到庄子上去。没想到豫王府亲自过问这件事,废掉一只手,哪里还能卖到好人家去。她敢糊弄叶砺,可不敢糊弄豫王啊。    王府长史又道:“贵府的三姑娘污蔑我们未来的豫王妃推她下水,企图把我们未来的王妃说成是一个冷血无情、残害手足之人,不知道贵府打算如何处置?”    齐氏这下真的慌了,她能打发了两个丫鬟,可舍不得罚叶蓉啊,“这,她、她还小……”    “既然还小,就得好好教导才是,犯了错也要惩罚,这样她下次才不会再犯,夫人说是不是?”    “是、是,罚她禁足三个月,抄女诫三十遍……”齐氏看了看王府长史的脸色,“不,罚她禁足半年,抄女诫……一百遍!”    豫王府长史摇头,“禁足和抄女诫,那是贵府对三姑娘的教导,并非是惩罚,按照我们豫王府的规矩,红口白牙污蔑他人是要掌嘴的,更何况是污蔑我们未来的王妃娘娘。本官带了负责行刑的嬷嬷来,还请夫人将贵府的三姑娘带出来。”    “不,不用这么严苛吧,她们姐妹只是玩闹而已……”齐氏一听要掌嘴,还是王府的人行刑,就吓坏了。要知道这掌嘴学问可大了,厉害的嬷嬷打人,声音不大,外表看伤也不厉害,内里的肉却能打烂了。    长史也不为难齐氏,“既然夫人认为我们豫王府处置不公,那我们王爷就只好去求陛下圣裁了——”    “不,不,大人别走!”齐氏急了,谁不知道皇上最是宠爱豫王这个小儿子,让皇上圣裁那还了得,恐怕就不是掌嘴能了结的了,“我这就叫她出来!”    很快,一个婆子就背着叶蓉出来了,她感了风寒,裹着厚厚的斗篷,婆子将她放在椅子上。    叶蓉迷迷糊糊地问道:“娘,叫我来做什么,我正难受呢。”    豫王府来的嬷嬷上前一步,她身后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扶住叶蓉的肩膀,让她不能动弹。    “你,你们要做什么?!”叶蓉现在才意识到不对劲。    嬷嬷板着脸,“你污蔑我们豫王府未来的王妃娘娘,按律当掌嘴三十。”    “你、你敢!”叶蓉拼命挣扎起来,“娘,快让她们松手!”    她落了水又生了病,身上并没力气,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两个婆子的钳制,齐氏转过头去,不忍心看她。    嬷嬷立在叶蓉身前,冷声道:“按理是要用红木板子掌嘴的,三姑娘毕竟身份与一般奴婢不同,老身就直接用手来伺候三姑娘好了。”她说完话,扬起手掌就是一巴掌。    没有清脆的“啪”声,只有手掌和娇嫩的脸颊想接触发出的沉闷声音,叶蓉却疼得连尖叫声都卡住了。    嬷嬷手下不停,一口气抽了二十下,齐氏看叶蓉已经晕死过去了,嘴角蜿蜒着一条血线,脸颊隐隐透着黑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请嬷嬷手下留情,留她一命吧!”    那嬷嬷却看都没看她一眼,整整齐齐地打了三十下,这才住了手,瞥了眼齐氏,“夫人快请起,老身可受不起夫人这么大的礼。三姑娘只是被掌嘴,性命是无忧的,夫人太过惊慌了。”她心里很是看不起这对母女,这京都谁不知道豫王殿下是个嚣张跋扈的,偏偏这对母女不放在眼里,还想着磋磨小王妃。就算殿下不喜欢小王妃,那也是他的面子,容不得别人搓圆揉扁,更别说殿下把小王妃看成自己心尖尖上的肉似的,哪能让别人动她一个指头。    嬷嬷和长史任务完成,告辞而去,齐氏连忙让婆子把叶蓉背回屋里,派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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