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琮沅,你觉得好些了吗?”她亲切问他,清越动听的声音,眼珠乌亮,像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睛。 “还行。”抄着手,笔直站立在她身侧。 昭之拉起他的胳膊压在桌上,抵着他的脉搏,细细探查起来。这复原能力还真强大,伤寒已经好了。 不过顺势她就看到他原本光华白皙脚上一道道痕迹,被竹子刮伤的,有的还在渗血,应该很疼吧,他对此毫不在意,眸光深沉的看着她。 昭之被他看得脸有些发热,冲他颔首。 “等会儿再喝一副药,才能睡觉。” “嗯。先吃饭吧!”老神在在的靠坐在椅子上等着她。 昭之又忙进忙出的端饭菜,摆放碗碟。 “脚疼吗?”一遍递碗筷,一边问他。昨天翻柜子的时候,看到去年打的鹿皮应该还有一些,不知道给他做鞋还够不够。 “还行。”嘴里吃着饭,他心不在焉的回答。 饭后,他收拾碗碟,她给他熬药。喂他喝药以后,又塞了两个蜜饯,顺势她自己也吃了两颗,这是师兄带回来的,一罐子吃得没剩几颗了。 他吃过药后,他们又各自忙开了,孟琮沅继续砍竹子补篱笆,顾昭之找出小鹿皮给他量鞋子尺寸。幸好有一只他之前的鞋,对比大小,然后在鹿皮上划出模子,等要剪的时候才发现鹿皮实在太厚,剪刀很难剪出那个形状,昭之做起来特别费劲。 哐当一声,一个小东西被落在眼前,昭之抬头看他。 “用这个试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整个人斜靠在她旁边的塌上,昭之莫名有些心悸,他随便这么一下坐在她身边,说不出的魅惑。 那是一把做工极其精美的匕首,古朴的犀皮刀鞘被摩挲得油亮,正面还镶着一颗绿莹莹的圆润石头,精美雕刻的银色刀柄,抽出刀鞘,刀刃寒光闪闪。拿在手上掂掂,轻巧方便,可想使用起来多么顺手。 三两下,划出她想要的形状时候,昭之又犯难了,这种皮质相当厚重,普通的针很难穿过去。昭之努力回忆以前外出时有没有类似的操作,然后发现自己外出的经验实在少的可怜,对山下人的生活记忆已经很是模糊了。 孟琮沅看着她干净利落的手上动作,想起那天她英姿飒爽跳到树上猎狐的动作,还有将雉鷄往要上一挂的洒脱劲儿。 努力回忆顾家的兄妹惜之和允之,只觉得回忆模糊。顾惜之随了他父亲的博学多才,在战场上出谋划,策排兵布阵,少年成名,成名之后更是爱惜羽毛,不论表情还是动作,总是大方得体,名门世家公子的模样。顾允之和哥哥一样,也是精明干练,出了战场更是什么都不用自己做,所有事情身边的仆人伺候,那时候他是真不喜欢这兄妹二人,总觉得有些精贵文雅过头,还有些张扬跋扈。 眼前的昭昭完全不一样,大概是随她母亲。据说,池笙笙在当年,也是名动天下,很多人慕名求娶。她的名声倒不是因为绝世的容颜,而是出神入化的谋略和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还有纵横于天下的才情。 昭之最后想出一个办法,就是给那些鹿皮钻孔,这样就针线就可以轻易穿过去,缝的时候缝密一些,到时候多缝几道就不怕漏风了。 于是,孟琮沅看着自己这把绝世名武器,寒光匕首。被一个木槌抵在鹿皮上当成楔子扎出一个个小孔。要是这事舅舅知道,他从那用凤冥先生的名画换来的匕首被这么使用,脸色发青的样子,莫名有些可乐。 又过三日,她让他过来试试鞋子。那家伙的脚上早已多了数到伤痕,虽然后来她给他找了袜子,但是踩在冰冷的地上,很容易沾湿也不舒服,老是脱掉袜子。昭之不得不日赶夜赶,只用了三天就将鞋子做好了。 孟琮沅面无表情的将双脚塞进这个鞋子里,站起来走了两圈,忽略脚底的不适。这鞋子外形不好看其实也没什么,关键鞋底没做好,走路总觉得硌得慌,勉强穿穿吧。 孟琮沅看着坐在椅子上专注注视他脚的小丫头,椅背上放着洁白纤长的双手,那里有被针扎红的手指头,手心处还有几道匕首割出的伤痕。乌黑的头发束在脑后,屋外的夕阳笼罩着她,细小的圆圆的脑袋,乌溜溜圆润的眼睛,细嫩雪白的一截脖子,一根朱红的丝线隐在衣领里。 孟琮沅突然凑近她,弯腰将两手撑在椅背上,昭之就这样被他圈在椅子里,他伸手摸摸她乌黑顺滑的发顶,勾魂摄魄的一双眼睛盯着昭之。 昭之被他这个动作惊得往后一缩,胆怯的看着他的脸。 他压低声音,用食指轻触昭之的唇, “我想亲亲你。” 昭之视线被定住,只看到亮如寒星的双眸,如墨玉般的眼瞳,纯粹纯净,那里有小小的她的倒影,他微张开殷红的嘴唇,用挺拔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这男人美得像一幅画。 “啊?”她目光悠远,脸颊被夕阳笼罩,又像涂上瑰丽的胭脂,孟琮沅的目光里,那是一片嫣红,娇嫩又美好。 “你喜欢我吧?”这话是孟琮沅脸贴着脸凑着她的耳朵说的,这下听着,他的嗓音更加醇厚而富有磁性,好似古琴轻吟。 他的脸距离太近了,强硬的男性气息喷在她脸上。她浑身的血液都冲到脑袋里,脖子,耳朵,全都红的快要滴血。 孟琮沅伸出一只手掌,扶住昭之的脑袋,于是昭之看到的是他放大的脸,摄魂魅惑的双眸,感到火热的嘴唇贴上了她的。 他滚烫的舌描绘着她的唇,柔软熨烫,烫得她心肝发颤,手脚发软。 他温柔的撬开她的唇,他嘴里还有刚刚喝过的北山银针的清甜茶香,他不断用舌在她的嘴里游离,轻触她的舌。 孟琮沅用一只手轻轻摩挲她的脸颊,耳朵,脖颈,那些被他摩挲过的肌肤立刻滚烫无比。 昭之觉得浑身像被点了一把火,烧的滚烫,她惊慌的闭上了眼睛,双手抓住他的衣襟,彻底的失去了神志。 许久,他放开昭之,昭之只觉浑身发软仿佛窒息,她瞪大双眼,费力吸气,呼吸间都是他强硬的男性气息,映入眼帘还是他殷红湿润的嘴唇,看到他还能想到那温热柔润的触感。 孟琮沅抬起她的下巴,用漂亮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昭之,轻声道:“我这样亲你,喜欢吗?” 昭之深吸一口气,双唇轻轻颤抖,目光被他牵引着,仿佛失了魂。 她突然想起去年夏天和师兄一起躺在屋顶,看月亮,聊天,喝酒,那月光仿佛就在指尖,那酒一开始喝只觉得清甜可口,后来竟然开始天旋地转,整个人仿佛漂浮在空中,太美好了。她没有喝酒,却已经醉了,醉得掉进已经最为虚幻最为美好的幻境。 孟琮沅一动不动,轻声问她,“这样亲你,你喜欢吗?” 昭之闭上眼,诚实的点了点头。 孟琮沅笑了,贴着她通红的耳朵说,“我也喜欢,你的嘴唇真甜。”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彷如古老的乐器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包裹着她。 昭之从未觉得日子可以顺心,白日里她练剑,他不过指点一二,之前想不通的招式和转变就融会贯通了,她看不懂的经文他侃侃而谈说出典故,到要吃饭的时候她做饭他生火,后来变成她看着他生火做饭。后来,孟琮沅的外伤养好了之后,他们一起钓鱼,酿酒,烹茶,采药,配合非常默契。 自从救了孟琮沅之后,她再也不用为吃食操心。他会打各种猎物,腌制各种肉,做各种汤,还能修葺屋顶,窗框,各种家务活都能做,实在是太贤惠了。 不但帮她在树林里设置陷阱抓小狐狸和雉鷄,还在房子的周围围出一圈陷阱,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睡着的时候会有兽类接近房子。 有时候,昭之又觉得他对她,和她对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比如,大多数的时候,还是不太说话,昭之和他说话时他的话也少的可怜。有时候昭之在深林处滞留许久,他也并不着急。她采的药或者随身小物件丢失,他也不甚在意。 昭之对此也有一套理解,毕竟每个人表达情感的方式是千差万别的。比方说,师傅和三师叔,每次祁山遇到麻烦的时候总能和睦共处,但除此之外,又冷眼相对。再比如禅宗的庆华师姐和程悦师兄,他们也是夫妻,整日上蹿下跳,在禅宗里打架闹事,感情也是好的不得了。 她除了做每日必做的功课,采药,制药,读书。剩下的时间恨不得时时黏着他,看着他做各种精巧的器具,各种陷阱,处理食材,烹制美食,煮茶,酿酒。就连原本最枯燥的功课时间,也因为对他的心心念念变得飞快异常。 她想起以前在游医时,一个读书人高谈阔论的一句古诗。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孟琮沅失踪那一日,天色发青,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孟琮沅站在床边看着她,说让她下午就回来,带她看好东西。他的外伤全部都恢复了,只是脸色隐隐有些发青,昭之以为是天没亮看的不清楚,所以也没太当回事。 昭之点头答应,兴高采烈的的背着背篓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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