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付照终于稍稍地反应过来了。 “……好久不见，”她看着面前笑容明朗的男人，男人穿着便服，短衬露出半截有力的胳膊，他微微低着头，眼睛弯成明月状，“林川少校。” 她往窗口处再次退了退，回过神后简单地打了一声招呼。 林川“啊”了一声：“你知道我的名字？” “嗯，前两天的新闻一直有播报你的个人信息，毕竟你也算是为南加城做出了大的贡献，”付照说道，“其实觉得挺玄幻的，我曾经和这么厉害的人并肩作战过。”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恰到好处地露出三分钦佩和震惊，她用这样的眼神直直地看着林川，满是陈恳。 林川笑盈盈地回望着她。 “真的假的呀？”林川的状态跟前几天见面时截然不同，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出生在普通人家的开朗大男孩——即使已经过了男孩这个年龄了。他微微弯下腰，付照本来就坐在角落里，在他的动作下更是被逼得无处可逃了，“那我还挺荣幸的。” 付照脸红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经如同蚊虫翁鸣了：“真的呀，但你别这样，人家害羞……” 林川柔柔地笑着，眼神温柔地看着付照。 此时此刻的大巴上除了两人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年迈的老人，老人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太好使，她坐在最前方，也没注意到后方座位上的情况，司机倒是注意到了，眼神不停地往后瞄，但他似乎也没认出林川，有时候气质的差别会让一个人判若两人，瞄了几眼后他也没什么兴趣了，继续专注地开着大巴。 付照耐心地等了一分钟，发现这个男人好像真的是带着目的来找自己之后，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 一瞬间的变脸之后，诚恳和害羞都荡然无存，她不耐烦地看着林川：“你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在总部网络科技部查的呀。”林川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的神态变化，语气不变地说。 付照觉得这个人有点吊儿郎当的，跟之前的印象完全不一样，那时候，也许是身负重任，他大部分时候还是一本正经的——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其实也不算很久，三天没见而已，”付照说，“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你有兴趣驾驶明翼当一名专业驾驶员么？”林川迅速一本正经了起来，他单刀直入地说道，“很好玩的哟！” 付照：“有点兴趣，但当明翼驾驶员很容易死啊，那还是算了吧，我还是想活久一点啦。”她同样很一本正经。 “唔，你不想给你妈报仇？”林川问道。 付照的身体直接僵住了。 “不好意思啊，我在网络科技部那边也顺便查了一下你的人生简历，在这场袭击中，南加城的牺牲者李关泉是你母亲吧？而且她死亡的地点就是龙岩高中，那时候你弟弟应该也在场，既然拥有这份能力的话，你不觉得为了你还活着的家人也该努力一把吗？”林川说，“跟我一起把明兽都杀光怎么样？” 他咧起嘴笑了起来，阳光下就像一个孩子。 付照细细端详了林川一会，发现他长得真的挺好看的，高鼻梁，眼睛大而明亮，眉型锋利，脸庞的轮廓分明，换而言之，她觉得自己还挺喜欢他的脸的——这样一张脸，她真的不想揍下去。 “滚吧。”付照因为心底那一份颜控属性放弃了跟林川说什么，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 “哎，别生气啊。”林川喋喋不休道，“就算不想报仇，出人头地总是不错的选择吧？当明翼驾驶员工资也挺高的呀，一个月最起码有十万呢，而且全东洲公民都会很爱戴你的呀，学校广播里会天天播报‘明翼驾驶员付照在某某区域歼灭明兽多少多少只’——怎么样，很牛逼很nice吧？” 付照用一种“此人多半有病”的眼神看着林川。 林川面色不变，继续说道：“而且明翼驾驶员里的富二代和有钱人也很多哦，并且大家都很帅，我这种颜值基本就算垫底的啦——你要是想找男朋友的话在这些同事里找也很不错的哦？《流行花园》看过没，不管是道明寺款、花泽类款还是西门款美作款都有哦。” “怎么样，很不错吧？”林川笑眯眯地看着付照。 不干脆一点大概他是听不懂了，付照耸耸肩，说道：“没兴趣。” “兴趣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太容易死掉了，”付照懒洋洋地补充道，“我害怕啊。” “我可以保护你啊。”林川自然地接过话。 付照看着他，突然顿了一会。 “怎么，”过了一会，她才似笑非笑、又慢吞吞地说道，“看上我了？” “也有这个原因咯，”林川面不改色，“但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你真的挺适合的，你也清楚的吧？这样下去人类的情况会越来越悲观的，因为大家都很脆弱啊，即使生命勉强保留下来了，恐惧和悲伤也会吞噬他们的，但是我们人类都在地球上生存了三百多万年了，就这样灭绝真的很可惜啊。” “但是人类总有一天还是会灭绝的，”付照说，“就像人类出现之前的很多种生物一样。” “那我也希望是人类自己选择的结果。”林川回答道。 “真的到了人类自己选择灭绝的那一天才是真正的悲哀吧，”付照淡淡地说，“就这样死光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川沉默了一会，他姿势不变，依然是弯着腰充满胁迫感地将付照锁在了一片角落里，但是他的脸色却渐渐地变得不再漫不经心，反而缓缓地严肃了起来。 “哎，”他开玩笑般地说道，“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悲观的啊。” “还是说，”他突然将腰弯得更厉害了，这次直接凑到了付照的面前，两人的脸相距不过十厘米，林川说话时的呼吸都蔓延到了付照的皮肤上，“……是为了拒绝我才这样说的？” 付照静静地看着林川：“谁知道呢。” 两人对视着，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大巴在这时突然缓缓地停了，已经到了终点站了，大巴司机吆喝地让所有人下车，司机的大嗓门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耳欲聋，付照朝车门处偏偏头，示意该下车了，林川看着她，他的眼睛里有微弱的火苗在乱窜，付照心想这好像有点糟糕啊。 “你的命是我救下的吧？”果然，林川这次说出的话就没刚才那么简单了，他冷冷地看着付照，两人的鼻梁都快碰上了，“你是东洲的公民吧？享受权利的同时不该在生死存亡之际尽一些基本的义务么？” “前一句话还有点道理，”付照说，“但是公民义务这种东西，我一直都有好好尽的吧？不管是财产纳税也好、还是每年的东洲公民救援队也好，我都很积极地在参加，在生死关头我也愿意去驾驶那架我根本就不想碰的东西去救人，你这仅仅是在做最低级的道德绑架而已。” “哦，”没想到林川听到她的话，却突然站起身，如同找到了什么答案一般，笑容灿烂，“原来你是因为不想碰明翼才拒绝我的啊。” 付照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这人……真可恶。 林川笑嘻嘻的，丝毫不管付照在心里是怎么吐槽他的。 “喂！后面那对卿卿我我的小情侣，已经到终点站啦！快下车啊！”从前方传来大巴司机的声音，看来是以为两人没听到刚才的呼声。 还没等付照开口说什么，林川已经一把搂过付照的肩膀，将她强制性地提了起来，然后笑眯眯地向前方吼道：“好嘞！马上！” “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啊……”司机不满地抱怨道。 两人终于下了大巴，这里是南加城附近的一个小镇，一个命名“朱口”的地方，朱口地域面积不到三十平方公里，人口只有两万，在这次明兽袭城之后，这里的人口更是锐减到了一万。 这个地区离救生机场太远，偏偏又人口密集，自然就成了明兽的主要攻击目标之一。 付照和林川站在破乱不堪的候车亭处，看着同样一片苍夷的小镇，同时沉默了。 风吹拂而过，过了很久，林川才轻轻地说：“所以我说，还是跟我一起去消灭那群怪物吧？怎么样？” 付照低着头，沉默地摇了摇头，只是这次摇头比在车上要不坚定很多，林川觉得自己隐隐看到了希望。 正在林川思考怎么说服这个女孩的时候，女孩却已经向小镇走去，她的步伐缓慢而轻，林川赶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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