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极殿——东皇阁下的住所    “既然星灼已死,那后事可安排妥当 ”    前去查探星灼生死的弟子正单膝跪地,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回话:“具已安排好了。”    “嗯,下去吧。”    “是。”    弟子郑重行了一礼,才轻轻退了出去。当他走出元极殿好远,四处张望一番后,确认四下无人,立马身子一软靠在墙上,吐出一口浊气。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是感觉腿肚子打颤。明明东皇阁下什么也没做,只是简单的坐在那,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就已经席卷全身,吓得自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抬手抹了一把因紧张冒出的汗,又定了定神,才慢慢离开了。    自己不过和东皇阁下相处片刻,就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还是月仙小姐厉害,同东皇阁下坐的那么近都能镇定自若全神贯注地看书,不愧是东皇阁下的女儿,果然非同凡响。    幸亏月仙不知道这弟子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八成要翻个白眼。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镇定自若了?    此时的我正拿着东皇太一刚刚写好,还热乎乎的木部心法《草木生生诀》,双目无神,脑海中一遍一遍过着那弟子刚刚说的话,生怕漏掉一丝一毫。    据这名弟子所说当他赶到时,一场大火已经焚去所有痕迹。星灼和五名道家天宗弟子的尸体正处于火势中心,被烧的如焦炭一般,哪能看出生前的痕迹,到是没被火势波及的地方能看出激烈打斗的痕迹。扩大范围细细搜查,甚至找到了星魂逃跑时留下的痕迹。但是!除了星魂逃跑留下的痕迹外再无其他人留下线索。结合种种,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星灼已经死了。    我似乎已经被这个结局说服,却立刻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晃出脑海。不对,总感觉哪里不对。    “你有看法 ”    思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脑袋倏地抬起,看向声音的主人。    东皇太一正端坐在桌案的另一侧,执笔在竹简上认真写着什么,装的好像自己不是刚刚说话的人似的。    如果不是确定这屋内只有我们俩,我还真就信了。    还有,东皇太一,可不可以说话前先提示一下,不要每次都这么吓人    我虽然牢骚满腹,但还是做乖巧状认真回东皇阁下话:“星灼夫人在阴阳家久负盛名,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杀吧?    根据我这段时间听到的有关星灼的消息,什么天资过人,智计无双这类可以说是最普通的形容词了。十四岁自创阴阳术,十六岁独闯道家天宗的精彩事迹更让所有阴阳家弟子不胜神往。那话怎么说来着,姐不在江湖,但江湖一直有姐的传说。这般风云人物,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东皇太一手上没停,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你有什么可以证明星灼没死?”    我被噎了一下,是啊,没有任何疑点,完全顺理成章。但正因如此,才会觉得奇怪啊。    “月仙驽钝,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东皇太一写完最后一笔,将竹简向前推了推,才抬眼看我,严肃道“既然没有证据,而一切又直指星灼已死,那星灼只能死了。”    我闻言一愣,这话……我听的怎么这么怪呢?    细细思索一番,感觉才慢慢得出些什么。听东皇太一的意思,星灼是没死的,但因为找不到证据只能作罢。可按阴阳家的行事风格,一入阴阳家,生是阴阳加的人,死是阴阳家的死人,放任星灼在外面蹦哒,怎么看都不是东皇太一的风格啊?    东皇阁下就这么看着月仙一手托腮,另一只白皙小手无意识地划着竹简边,头偶尔晃一下,很是娇憨可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随着头的晃动无规律的四处看,眼到神却没到,明显又神游去了。    和我这个掌门坐在一起还时不时飘一下,放眼整个阴阳家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小心划伤手。”    “嘶——”    话音和指尖的疼痛同时传来,手因痛一缩,碰倒了桌侧的一摞竹简,霎时间,屋内“噼里啪啦”的声音充斥耳中。    好像,又闯祸了呢……    一时间两人静默无言,一种叫“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东皇太一和月仙之间。    面具下的东皇太一暗叹一口气,感觉要把月仙培养成自己心目中的样子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无妨,手伤得可重 ”    “……嗯”竟然没有骂我,偷偷松了口气,听话地看向指尖的伤口。    食指上的伤口到是不长,就是有些深,正往外不停冒血,血珠子顺着手指滴在地上,砸出一朵朵血花。没想到只是划在竹简上竟然有这么深的伤口,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拿出手绢将指尖胡乱包住。只是此举对于止血没什么用,不大一会就将雪白的帕子晕出一片红。    看月仙手忙脚乱的样子,东皇阁下表示非常心累。果然善心不能乱发,这就是现世报啊。    东皇太一起身向屋内走去,不大一会儿,拎了一个檀木盒出来。径直走到我面前,盘膝坐下,从盒中取出布,棉花,和两个小陶瓶。    “手。”    “哦……多谢父亲。”    不甚情愿地将手递与东皇太一,因着母妃的死和东皇太一之前的那番训斥,我对东皇太一一直都有一种抵触的情绪在。既恨他杀我母妃,又恐他害我性命,这样又惧又恨的感情使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纠结的状态下。若是两人只是寻常教学交谈尚好,一旦脱离这种相处模式,这种纠结的情绪便被瞬间放大数倍,令我如坐针毡、几欲逃走。    指尖消毒后细微的疼痛,以及东皇太一的手上药缠布时碰到我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只蜈蚣在我手上爬,让我下意识地想将他的手甩开。    为了抑制我作死的行为,我只好寻个话题,通过和东皇太一聊天,以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星灼夫人既然还活着,那父亲为何不将她寻回。”    其实我更想说抓回,不过因为星灼是东皇太一的爱徒,所以临时换了个词。    “她的确身患重病。”    “啊?”这算什么意思?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估计东皇太一看我并没get到他话中的点,多点了我一句    “半年前云中君为星灼诊脉,言星灼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必然殒命。”    这下我便懂了,东皇太一下面的话必然是:终归是死,早一日和晚一日,死在阴阳家或死在外面又有何分别呢?    “月仙多谢父亲指教。”    伤口已经上药包好了,布条非常平整。现在,东皇太一正将东西一样一样放回盒中。    “嗯。”东皇太一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平淡地说,“今日就当做一个教训,把这个习惯改了吧。”    我不明就里,道:“不知父亲所言的是什么习惯,还请父亲言明,月仙一定改正。”    “你没发现当你在思考的时候,右手总会无意识地划着什么吗?”    在第一次和月仙交谈时东皇太一就注意到了:当她陷入沉思时,右手指尖便轻轻滑动手中的碗沿。    当时自己就推测这是月仙思考时的小习惯,今天又看到她划动竹简边,更加肯定了他当时的推断。    “何谓城府深沉,只懂谋算可还差的远。若是旁人通过你这个动作能推测出你心中所想,顺势将计就计,你——危矣。”    东皇太一真可谓心细如尘,在这么短的相处时间内,这样一个小动作也能被他发现,还推测出我当时在做什么,真不愧是阴阳家的掌门。    “月仙受教了。”    “下去吧。”顺便招了招手,唤来两个傀儡“将地上竹简整理好。”    诶呦,差点忘记自己刚刚做的孽了。看这满地狼藉,我非常有必要怀疑,东皇太一在我走前叫傀儡来就是想提醒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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