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婧认命地拿起碗筷,协助赵安吃饭,赵政又有些不好意思,不去自己的案几旁用膳,也窝在赵婧身边。  赵婧空出一只手,轻轻推推他,“自己好好用膳去,怎么,你也要让我喂?”  赵政被她说的脸都要红了,幸亏昨天晒黑了,暂时看不出来。  赵政用完膳,赵婧便赶他回西院休息,她等赵安吃完,自己匆忙用点,也去补眠。今天出宫到现在,她心力交瘁,太子哥哥不知道是否安然无恙,郭媛还会掀起什么风浪,吕不韦是否发现她才是陷害他入狱的罪魁祸首……    晚风寒凉,吹动枯草沙沙的响,乌云聚又散,漏出点点月光,树林的影子张牙舞爪,像吃人的恶兽,值守的士兵站的笔直,陌生的车马停在大营外。  马车朴实无华,无法从外在的装饰判断来人身份,士兵提高警惕,握紧手中的戈矛,武器朝马车的方向倾斜,“军营重地,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车夫撑着车身跳下马车,然后打起车帘子,一位中年文士缓缓下车,“在下王容,乃赵牧将军故人,今日特来求见。”  求见?此时此刻?士兵有些犹豫,按理说,这个时点来求见故人有违常理,可他若真是将军故交,误了将军的事,自己也担待不起。该怎么办?    赵牧已经脱了外裳,穿着中衣在露寒霜冷的深秋夜里,挑灯夜读,帐外传来响动,守夜的士兵与来人低语了几句,悉悉索索后,守夜士兵掀开了帐篷,一个有点眼熟的士兵进来了。  士兵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启禀将军,营外有人自称王容,乃你故交,星夜前来,有要事相商。”  赵牧的眼睛一直盯着手中的书籍,听到王容二字,微微移开目光,扫了士兵一眼。  王容是他义父马服君赵奢的门客,当年两人的确有点交情,不过,他二人已有两三年未见,此刻王容匆忙前来,究竟有何目的?  赵牧放下手中的书,转身去拿架子上的外裳,披上后稍稍整理,说:“请他进来。”  “诺。”士兵领命而去。  士兵撩起帐篷的帘子,风吹进去,火光摇曳,王容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颤动了下,他的脚步在门前,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瞬,微笑爬上他的脸。  帐篷里空荡荡的,王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汇聚在坐在中心的人身上。几年不见,经过边关风雪的磨砺,他更成熟稳重了,也更有威势了。  王容干脆利落的行礼,“在下见过将军,几年不见,将军风姿更胜以往。”  “先生谬赞,请坐。你们出去守着。”赵牧声音平淡,领路的士兵倒了两杯热水,离开帐篷,奉命守在门外。  其实,赵牧也感到奇怪,王容两三年不与他联系,怎么突然间冒昧来访,还挑了这样的时辰,他不是这么不稳重的人。  赵牧不是个喜欢弯弯绕绕的人,有时候简单直白,反而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他直接问王容:“先生星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王容自然对他的性格也多有了解,“赵魏结盟在即,将军大军随时可能开拔,所以才会在此时冒昧前来,请将军勿怪。”  赵牧客气的说:“先生与我有半师之谊,何来冒昧一说。”  这话赵牧随便说说,王容随便听听,二人都未当真。  王容看着眼前人,谁能想到当年沉默寡言的少年如今变成了手握雄兵的将军,要知道那时他们看好的是马服君的儿子赵括而非他这个义子。当年众人围着赵括打转,王容见少年孤单寂寥,动了恻隐之心,与其多了些往来。除此之外,别无交情。  “在下今日前来,是为给将军介绍一桩生意。”王容直接道明来意,凭他对这个人的了解,他有七分把握说动眼前人。  赵牧心中一动,神色却无一丝变化,他久不在邯郸,在朝中也没有什么根基,什么生意竟然找到他头上?他们又打的什么主意?  王容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赵牧的神色,“将军可听过畅春园?”  “自然听过,那是邯郸城有名的销金窟,也是邯郸城有名的风雅地。”这种地方的幕后人接触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自己究竟哪里引起了他们的兴趣?生意背后隐藏着什么目的?  “畅春园的老板想打通北方商路,一直苦于无机会,如今托我做个中人,想与你见面详谈。”  “我是朝廷命官,如何能行商贾之事。”赵牧淡定地拒绝了,等着看对方展示出更多的筹码。  王容也不急,他只是个牵线人,用不着他来讨价还价,牵好线即可。“将军兵强马壮,但每日耗费不菲,仅靠朝廷军饷,层层下发后必然不足,想必将军自己贴补不少。三万兵马已是如此,六万、十万时将军何以为继?”  王容的话说到赵牧心底,为对抗北方狼族,朝廷下发给北境的军饷已经优于其他部队,即使经过层层盘剥,也足以使其他部队眼红,但是这些还不够,他手下骑兵一人三马,为了应付人吃马嚼,他私下里还要想法设法弄来钱粮贴补。  “畅春园既然是销金窟,自然有的是赚钱的手段,你们联合起来,将军又何愁军饷不够,纵使他们有什么不妥,在将军你的眼皮子下,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三万人仅仅够抵抗北方狼族,若想驱逐他们,开疆扩土,非十万人不能功成。他常在北方,难得有此机会,看来不管是什么饵,都要去见一见了。  没有一个将军不愿开疆扩土,建功立业,虽然赵牧表情未变,王容从他的眼神里知道此事成了。  赵牧也不言语,仍然静默地等候王容说下去。  “畅春园主人乃赵黎,也是个年轻有为的人,将军会感兴趣的,在下腆颜,就当将军给在下一点薄面,明日不妨去畅春园坐坐。”王容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  赵牧抬起头盯着王容,目光不犀利,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感觉。赵黎,这个名字在他心里滚过一遍,两遍。  王容有些摸不着头脑,几年不见,眼前人还是变了,此时他的笑意让他感到茫然,这是答应了吗?  “多谢先生,先生如此深情厚意,赵牧岂敢不从?明日必去畅春园。”  很好,他答应了,王容感觉一身轻松,赵黎只要求牵线。赵牧是重诺之人,此事既已成,赵黎给他好处,受之无愧了。  “既如此,夜已深,在下先告辞了,明日将军定不虚行。”  二人相互行礼,赵牧也起身送人,直至将人送到大营外,王容极为感动,差点流下泪来,看来赵牧的确将他当做半个老师呀!  赵牧回了军营,挑了四个好手,命他们明日一同前往,被王容这一搅和,他没有半点看书的心思了,只得脱了衣裳,躺在床上闭目假寐。夜深人静,篝火燃烧的炸裂声都微不可闻,辗转反侧几次,他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入睡了。  昨日还是艳阳天,今朝已是苍云蔽日。大片大片的云朵漂浮在天空中,灰白灰白的,让人心情压抑,露寒霜冷,风从军营里穿过,打着旋儿带起根根衰草,好不凄凉颓败。  赵牧随手抓住掉在头发上的衰草,扔在脚下,翻身跃上亲卫准备好的马匹。  赵牧的爱马毛色血红,肌肉线条流畅,十分神骏有力,人俊马美,在城里的回头率很高,而且他身后跟随的四骑,平日里也是难得一见的,止步注视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城中人口众多,赵牧不能策马驰骋,他端坐在马上,竭力维持住面无表情的样子,目不斜视,心里却后悔,应该坐马车的,好过被这些女子指指点点。  畅春园前,赵牧抬起头,盯着古朴的三个字。赵黎处理完琐事,路过门外时,似有所感,随意抬头看了一眼。虽然从未见过赵牧,但眼前人风姿气度,加之以前又从未在邯郸城见过,应当是赵牧无疑。他倒是来的早,如此心急么?赵黎藏起心思,顺势出门迎接。  身后四人随赵牧整齐划一的翻身下马,赵黎也走到他身前,跟随在后的小厮机灵的接过赵牧等人的马匹前去安置。  “想必您就是赵牧将军,在下赵黎,见过将军大人。”赵黎拱手行礼。  赵牧盯着赵黎审视了一圈,赵黎保持微笑,任他上下打量,从容淡定,没有半点不自在。  “赵先生客气了,没想到先生如此年轻竟有如此成就。”  “将军谬赞,这边请,黎已备好薄酒。”  赵黎亲自引导着赵牧去了楼上安静的包厢,桌上摆着赵黎提前准备好的酒菜果品,挥退身边的下人后,赵黎停顿了一下,看向赵牧身后的四人。  赵牧看到他的动作,命随身四人守在门外,赵黎关了门,然后引着赵牧在对面的案几前坐下。  赵牧似乎对他特别感兴趣,赵黎敏锐的感觉到这一路赵牧的视线都汇聚在他身上,而且十分露骨,并不怕被他发现。  赵黎虽然在他露骨的视线下仍然淡定从容,但是心底难免生出几分不悦,这赵牧莫不是有龙阳之好,怎么如此盯着他看?若是真的,他要不要为了主子的大业牺牲自己的身体呢?赵黎难得走神一秒。  “屋内有些燥热,先生不介意我脱了外裳吧?”赵牧嘴上这样问,手已经搭在衣襟上了。  当然介意,赵黎在心底喊了一声。“你我皆是男儿,将军随意即可。”  得了可有可无的允许,赵牧利落的剥了自己的外裳,随意的放在脚边。他的目光仍然盯着赵黎。  赵黎竭力维持住淡定从容的表情,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对方的目光太火热,赵黎有些坚持不住,他端起杯子,借着饮酒的动作,暂避开对方的目光。  赵黎真不想放下杯子,又怕对方以此为理由靠近自己。放下杯子后,果不其然,那人热烈的目光仍然锁在自己身上。  他必须出声,他要打破这奇怪的氛围。“将军,不知王先生与您说了多少?”  “不多,所以今日我有必要多了解一些。”赵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目光仍然黏在赵黎身上。  “既如此,容在下说与将军听,在下欲开辟北方商路,希望得到将军的庇护。”赵黎悄悄运转内力,压制住脸上不由自主升起的羞红色。  “好酒,够劲,只是饮过后更热了,既然我们都是男儿,没有那么多讲究,我便随意了。”话音落地,赵牧褪下了他的中衣。“先生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赵黎脸皮抽搐,手中杯子差点被他捏碎。他什么意思?这是问我有没有妻室吗?我要不要如实回答他?还是说谎吧!  “自然是有的,我已经是当爹的人了。”所以你就不要惦记我了。  赵牧欣慰的点点头,“如此甚好,你能有后,想必令尊令堂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赵黎盯着赵牧,他怎么知道我父母已亡?还有,他是觉得我有后了,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和男人搅和到一块吗?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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