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储秀宫内，莲儿伺候自己的主子梳洗完毕，并为她换上了一身素服。康青鸾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透着坚定与无畏。她爱的人已脱离险境，不后悔自己做了这样一个决定，接下来就该由她独自去面对。　　“莲儿，帮我把那个锦盒拿过来。”　　“是，郡主。”　　莲儿从柜子里取出一只锦盒，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她。　　“好了，我们去见皇上吧！”　　康青鸾一脸肃穆地接过，主仆二人向乾清宫走去。　　　　听到宫人来报，说是康青鸾回了储秀宫，朱允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最终她还是选择留在了自己的身边。这会儿听说她来了乾清宫，更是兴奋地急忙跑出来见她。　　“青儿，你来了！”看到康青鸾遵守约定回到了宫中，朱允炆兴奋地向她走来，“别跪着了，地上凉，快起来吧。”说完想将她从地上扶起，谁知对方并未有所动。　　朱允炆疑惑地看着她，冷然的表情再加上一身素服，心中已隐隐有些不安。　　“青儿？”　　“皇上，青鸾恳请您恩准我前往孝陵，为□□皇帝守灵。”　　“什么！你要去为皇爷爷守灵？”朱允炆被惊得一个踉跄，“不行，朕不同意。你之前答应过，要留在朕身边，所以才允许你去燕王府与朱棣话别。如今朕遵守约定把包围王府的锦衣卫都撤走了，这会儿他也已经离开了京城。朕允诺你的都已经做到了，可你怎么能食言呢！”　　“皇上，青鸾没有食言。我答应皇上留下，可并未说是留在宫中。我不会随朱棣去北平，也不会留在皇宫里。恳请皇上恩准，让青鸾去孝陵为□□皇帝守灵，为大明祈福。”　　听到她宁愿去冷冷清清的皇陵也不愿留在自己身边，朱允炆气极，他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他怒气冲冲地指着康青鸾，歇斯底里道：“不行，朕绝不答应。只要朕不同意，你休想离开皇宫。”　　康青鸾无视他的震怒，坚定道：“皇上，不管你同不同意，青鸾是一定要离开的。”　　“朕是天子，朕不应允，你能去哪里！”朱允炆有些抓狂道。　　康青鸾淡然抬首看着他，幽幽启口道：“如果是先皇遗诏准允的呢？”　　“先皇遗诏？”朱允炆一脸茫然，“什么遗诏，朕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皇爷爷还有什么遗诏传下？”　　康青鸾打开面前的锦盒并将它推向前。朱允炆低首一看，里面果真躺着一份黄色丝帛的诏书。　　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并双手举过头顶，康青鸾恭敬道：“这份遗诏是先皇临终前亲手交给青鸾的，请皇上过目。”　　朱允炆一把接过，急忙打开念道：“义女青鸾，蕲国武义康公之后。丽质轻灵，聪慧敏睿，温婉有礼。久侍宫闱，孝悌忠信，率礼不越，深慰朕心。然朕筋力衰微，朝夕危惧，虑恐不周，如有不达，全凭其志，书此遗诏，以佑朕女。嗣君从之，不得作难，以安朕心。”　　“啪”手中的遗诏掉落在地，朱允炆后退了几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小心啊皇上。”一旁的小李子赶忙上前扶起了他。　　这的确是□□皇帝的遗诏，是他老人家亲笔所书，这字迹，这玺印，朱允炆对它的真实性没有任何怀疑。　　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女子，朱允炆绝望地开口道：“青儿，你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对不对？你故意让朕以为你转变了心意，要留在朕身边，然后让朕放了朱棣。他一走你就与朕摊牌，因为你知道凭着皇爷爷的遗诏，朕就算是天子，也对你无可奈何。”　　康青鸾静静的跪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的魂早就随着朱棣远去了。踏出燕王府后，她就已经心如止水。　　“罢了，朕依你，不想再为难你了。”　　朱允炆原以为自己能把心爱的女子留在身边。可他发觉，他非但没能从朱棣这里抢走康青鸾，他甚至还不如自己的父亲。当年他的父亲虽然将对康青鸾的爱慕埋藏在心底至死方才表露，可起码他能一生守护陪伴在她的左右；而自己呢，步步紧逼的结果是让她步步远离。身为帝王又怎样，得到了天下，却换不来康青鸾对自己一丝丝的爱意。　　“你走吧。”朱允炆转身背对着康青鸾，无奈地摆摆手。　　“青鸾叩谢皇上。”康青鸾俯身叩首谢恩。　　　　连日来，朱棣一行人快马加鞭星夜赶路终于安全返回了北平。一到北平，朱棣就马不停蹄地去往了庆寿寺，将这一次在京城与建文帝的种种矛盾都告知道衍后，与之商议对策。倘若说之前朱棣对于道衍的建议还有诸多犹豫，如今的他已坚定了自己夺取皇位的决心。　　另外，为了保护留在京城的康青鸾，朱棣向道衍要了马和前去照应。当马和到达京城后发现“来仪小筑”内已人去楼空，才知道康青鸾请旨去了孝陵为□□皇帝守灵，于是他又急忙赶了过去。　　紫金山南麓下，烟雾缭绕，松涛林海，还有鹿鸣呦呦，这就是□□皇帝朱元璋与马皇后的陵寝所在。孝陵守卫森严，光护陵的驻军就有五千余人。马和一连观察了三日发觉每日清晨都会有洒扫的小太监出来孝陵外围收拾。于是这日他换上了小太监的衣服，机灵地混进了洒扫队伍中，趁人不备凭借着自己的好身手进入了陵园中。　　左避右闪找了一路后，发现一处楼阁有别于其他的，门外有护卫把守，牌匾上书“清音阁”三字。凭着自己的直觉，马和认为他要找的人应该就在这里。于是将自己隐藏于一处林木中悄悄注视，不多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屋内步出。　　是莲儿！　　马和脸上不禁露出兴奋的神情。既然她在这里出现，那里面肯定是康青鸾的住处。于是他悄悄地跟了上去。　　莲儿双手捧着康青鸾抄写好的经书正前往大殿供奉，路过一处草丛时忽然一颗小石子落在了自己脚跟前。她停了脚步，往四周看了看，却发现草丛里有响动，心中不免提高了警惕，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正欲伸手拨开草丛查看，却见一人站了起来，来不及惊呼出声便已被对方捂住了口舌。　　“莲儿姐姐，是我！”马和低声与她说话。　　莲儿定睛一看，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又惊又喜。　　马和一松手，莲儿就拉着他快步行至了一处回廊的偏僻角落。转身看看四下无人，继而高兴地开口道：“三保，怎么是你！”　　“我是奉王爷之命来保护郡主的。莲儿姐姐，你带我去见郡主吧。”　　“嗯，随我来。”莲儿拉着他欲往回走，可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等等，不能就这么带着你去。皇上派了侍卫看着郡主，若是瞧见生人，他们必定起疑。”　　“那该怎么办？”马和询问道。　　莲儿低头思忖了一会，随后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不一会，就见莲儿领着几个太监抬着一个大木桶来到了清音阁前，看样子还挺沉。护卫见状，将他们拦了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一个护卫开口问道。　　莲儿示意众人将木桶放下，回道：“郡主要为□□皇帝和高皇后抄写一本《金刚经》，为显虔诚要先斋戒沐浴。”　　随后护卫让开一条道，让他们进去了。　　小太监们放下木桶后便退下了，莲儿看着几个护卫，开口道：“你们也先退下吧。”　　护卫不依，回道：“我们是奉命在此保护郡主的，不能离开。”　　莲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没听见我刚说的什么吗？郡主要沐浴了，你们几个大男人在外守着，成何体统！”　　“这……”　　看着他一脸为难，莲儿假意好心建议道：“侍卫大哥，你放心吧，我们郡主是自愿请旨来此守灵的，她不会离开，你们不必如此寸步不离地守着。若你实在不放心，就带着人稍微走远点，等这边好了，我再过来喊你们回来，如何？”　　侍卫听她说的也在理，便应允了，于是一干人退到外院把守。　　见他们走远了，莲儿忙进入房内关上门。　　“莲儿，你在外面与他们说什么呢？”康青鸾从内室走了出来，见房内多了一个木桶，不解道，“这是做什么？”　　莲儿冲着她神秘地笑了一笑，随后伸手揭开木桶上的盖子。“哗”的一阵水声，马和湿漉漉地从木桶里站了起来。　　康青鸾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出现的人。　　“这是……三保？”　　马和一跃从木桶内翻出站定，随后恭敬行礼道：“三保参见郡主。情况紧急，亏得莲儿姐姐想出这个权宜之计，我才有机会面见郡主。三保如此失礼，还望郡主不要怪罪。”　　康青鸾欣慰地看着道，回道：“无碍，如今我身陷囹圄，能够见着故人，高兴还来不及。莲儿，快拿浴巾给他擦擦，别着凉了。”　　莲儿看康青鸾脸上终于显出久违的笑容，宽心不少。　　“郡主，是王爷命三保前来的。”　　“王爷他还好吗？”康青鸾询问道。　　“郡主放心，王爷已平安回到北平。王爷不放心郡主，所以命我前来保护您。”　　“郡主，三保他能只身一人进的这皇陵来，自是伸手不错。有他在身边守护，甚好。”　　康青鸾点点头，马和自去了北平跟随朱棣与道衍后，多年来已被培养成了孔武有力的青年。看着不似一般宫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倒像是一个体格强健的将士。　　“好，那你就留下吧。”　　“可是郡主，”莲儿担忧地提醒道，“若是突然多了个随侍的人，外面的护卫怕要起疑，让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有麻烦？”　　“没关系，你就对他们说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侍女，缺少人手，见他伶俐就留下伺候了。只要我们表现得与平日无异，就不会惹他们猜疑。”　　莲儿与马和相视一眼，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