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便桥之盟后,皇上便在全国各地广建养马场,更在驯养军马的项目上投入了大量金钱和精力,甚至将自己的日常用度减半,省下的金钱都用在了购买优良马匹上。尤其在南山马场,这里更是汇集了全大唐最优秀的军马,而这一切为的就是要建立起一支能够击败突厥铁骑,无敌于天下的骑兵部队。 我来回踱着步,仔细打量着马厩内的每匹马,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三十二相眼为先,次观头面要方圆。 相马不堪先代本,一似愚人信口传。 眼似悬铃紫色浸,睛如撒豆要分明。 白缕贯睛行五百,瞳生五彩寿多龄。 鼻闻有字须长寿,如火如公四十春。 寿旋顶门高过眼,鬃毛茸细万丝分。 面如剥兔肋无肉,鼻如金盏食槽横。 耳如柳叶根一握,颈长如凤似鸡鸣。 口叉湏深牙齿远,唇如垂剑色莲形。 口无黑靥湏长命,唇如垂箱两合停。” 侯承远陪在一旁,侧头望着我,不耐烦地说:“你嘟嘟囔囔地念什么呢?这些可都是好马。” 我转头望了他一眼,继续埋头打量,“我念的是《相马经》,我在看哪匹马好呢。” 他微微一愣,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你还会相马?” 我停住脚步,抬头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是会,是根——本——不——会。” “不会你还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侯承远扭过头,一脸不屑。 我努了努嘴道:“要你管,不兴我现学现卖阿。”虽然底气不足,面上却依旧摆了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埋头继续打量马儿。 看着这些军马,忽然想起林牧监在交待马场规矩时,说过不得擅骑军马。转头向侯承远问道:“你不会是要我骑军马吧?按马场的规矩,军马是不许乱骑的。” 他笑道:“你都知道的规矩,我会不知道吗?放心吧,这个马厩里的马是我从自己府中牵来的,你看中哪匹了?” 我摇摇头,“我虽对马的习性有些了解,但对相马真的是一知半解,只会嘴上说说。随便吧,你帮我挑匹老实点的,我好久没骑过了,也不知道是否生疏了。” 侯承远笑点了下头,吩咐马夫为我牵来一匹枣红马。他轻拍了下枣红马的颈脖,向我说道:“此马名叫飞鸿,是匹母马,性子温顺,你明天就骑它吧。” 我点点头,本打算轻抚飞鸿,增进下感情,手还未伸到,只听马厩外传来一声极其剧烈的嘶鸣,原本娴静的飞鸿顿时烦躁起来,不停高举前蹄,来回摇头。我唬了一跳,赶紧后退几步,侯承远见状急忙紧勒飞鸿的缰绳,费了好大功夫才让飞鸿稍稍平静下来。他满脸怒容,瞪向一旁的马夫,冷声道:“怎么回事?” 马夫早已被吓得两腿发软,跪在地上,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向侯承远磕头。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满脸惊慌地跑进来,俯身在马夫耳边细语了几句,马夫原本已经苍白的脸色霎时血色全褪,身子瑟瑟发抖,头重重地磕向地面,没几下就已血流满面。侯承远脸色铁青,瞥了一眼跪在旁边浑身颤抖的小厮,向马夫厉声喝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马夫抬起头,颤巍巍地说道:“是……是新来的小厮不懂规矩,私自跑去……向纤离投喂草料,致使纤离发怒扯断缰绳跑了出来。”语毕,复把头深深埋到地上。 侯承远怒道:“不是早就嘱咐过,任何人都不得擅自接近纤离,违者当场杖毙!快着人去寻李琰,晚了可就要出大乱子了,到时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马夫闻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慌忙直起身子,大步跑出马厩。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只是呆呆地站着,不敢动弹。本想上前问清缘由,还未开口,侯承远望了我一眼,嘱咐道:“你在这呆着哪都别去,我出去看看。”说罢便抬腿奔出马厩。 我心中有些好奇,顾不上侯承远的叮嘱,快步跟出马厩,眼前一场“人马大战”让我震惊得目瞪口呆。十几个小厮手持套马杆,正围着一匹白马。定睛细看,此马通体雪白中透着缕缕紫色,神骏异常,相较其它马儿,体型稍巨,四肢强健,分布均匀,双目炯炯有神,虽被团团围住,却仍傲然而立,以王者之姿俯视着周围的人群。很难想象一匹马竟有如此气势,能将周围的人群摄住。 “此马果然非凡!”侯承远轻轻赞道。 我转头望向他,他虽眉头紧蹙,神情肃然,眼中却透着赞许之色。 小厮中有几个胆大的,手持套马杆,脚步慢慢移向纤离,想趁其不备套住它。正欲动手,纤离蓦地抬起前蹄,发出一阵马嘶,声若行雷,与其说是马嘶,倒不如说是兽吼更为贴切。周围马厩中的军马也开始烦躁不安,不停来回摇头,撕扯缰绳。周围的人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那几个胆大的小厮也再不敢妄动。 马厩中,军马的躁动愈渐强烈,侯承远扫视了一周,叫道:“大事不妙!要是军马挣脱了缰绳,情况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瞬即将目光移到我身上,急声问:“你身上可带着那个笛子?”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他点了点头,忙从袖中抽出马笛,稳住心神,吹奏起来,笛声幽幽而鸣,婉转低沉,不一会儿,马厩中的骚动开始慢慢平息下来,众人面带惊讶和欣喜之色望向我。我正欲得意,突然发现纤离正怒瞪着我,似乎对我敢于挑战它的权威而感到愤怒,与我对视了半晌,纤离刨着地,仰颈又发出一阵更强烈的嘶吼,这阵震耳欲聋的嘶鸣激起了马厩中更剧烈的骚动,声响盖住了我吹奏出的笛音。见马笛效果越来越弱,我忙向侯承远喊道:“不行了,这种情况下,马厩里的马根本就听不到我的笛声。” 侯承远神色凝重,大叫一声:“糟了!”拉起我的手转身夺路奔向一旁。 刚迈腿跑了几步,听得几声尖锐的哨声划破长空,刚刚还暴跳如雷的纤离闻声立时安静了下来,仰头一声嘶鸣,马厩中的骚动戛然而止。侯承远见状,苍白的脸庞开始慢慢回复血色,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转头望向远处,“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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