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喜欢我这张脸吗?”春景挑眉看着赵令月。    赵令月打量着春景这张因在病中苍白而愈显动人的脸,诚实的点了点头。    春景浅笑,似乎在意料之中。很少有人不喜欢他这张脸,化了妆在台上唱戏的时候有很多人喜欢,不化妆的时候也会有很多人喜欢,好像他本身的存在远没有这张脸重要。    不过好在,一张好看的脸摆在外面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讨好,就比如说现在,眼前这位小帝姬之所以能够这么容易的接纳他,无非也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容易让人接纳的脸罢了。    “殿下喜欢就好。”    赵令月见春景神色淡淡,忙解释说:“不是因为好看才喜欢,而是因为看着很舒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春景脸上一直含着的浅笑微微一滞。    “是吗?”    赵令月盯着春景的脸看了半天,依旧是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可能我们以前见过但是我记不得了也说不定。”她解释说:“我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卧病在床大半年,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你小时候来过京城吗?”    春景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以前生活在东北松漠城。”    赵令月也没有追问。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聊了一会儿。被高烧折腾半宿的春景终于是有些坚持不住,眼皮沉沉,困倦不已。    “你休息吧,我先回去,等你醒了再来看你。”    春景却摇了摇头。    “殿下若没有什么要紧事,就在这里多坐一会儿。”他似乎真的是困倦到了极致,说话就仿佛是梦语呢喃一般,不是很清醒,却很坚持。    这样柔柔软软的一句话,让赵令月心底就像是被什么触碰了一下:“你睡吧,我就在这儿坐着。”  春景迷迷糊糊的伸出手,衣袖褪到肘部,露出纤细白皙的一截手腕。    “干嘛?”    也不知道是不是春景这个人本来就有些娇气,还是生病把平时不显露的娇气给暴露了出来,他孩子的表示:“握住手,防止你骗趁我睡着偷偷离开。”    赵令月看着春景好看的手,有些犹豫。    长时间的沉默让春景心中一凛,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不少,上次他冒然触碰她差点就弄巧成拙。这次竟然还重蹈覆辙,他可能真的烧糊涂了。    正在春景后悔之际,忽然感觉手上轻飘飘的多了一块轻纱手帕,接着,便见赵令月隔着手帕把手放在他的手心。    “睡吧。”她轻声说道。    春景讶然的看了看两个人隔着轻纱握在一起的手,又看了看赵令月,忽然笑了,这笑不同于他往日挂在脸上的浅笑,而是咧开嘴粲然一笑,完全发自内心的。    “那我睡了。”    他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要是觉得不舒服,叫醒我就行。”    赵令月点了点头。    春景这才放心的闭上眼睛。    赵令月坐在床边也不敢动,被春景攥着手,什么也都做不了,视线不自觉的落在春景身上,因为他闭着眼睛,赵令月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他。    春景沉睡的时候很安静,嘴角勾着不易察觉的弧度,身姿也是恰到好处的放松,看上去十分恬静。  然而,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眼睑下的眼珠一直在转,睡的十分不安稳。    这样的情形让赵令月想到前朝闺中教养女儿,有一项内容是训练睡姿。女儿睡觉的时候,嬷姆在旁守护,女儿一旦睡姿不优雅,就会被叫醒,往往复复,直到把人训练到永远保持恬和秀美的睡容。这个法子严苛,早就已经废止,本朝鲜有出现,而且这个训练法子有个严重的后遗症,就是被训练过的人永远都睡不好一个安稳觉。    赵令月不由对春景的来历多了几分好奇。    春景这一觉竟然分外的长,一直从辰时睡到了午时,将近两个时辰。赵令月一直坐着,有些累,便单手撑在床沿打起了瞌睡。    吕总管进门的脚步声惊醒了赵令月。    “殿……”    “嘘……”    吕总管赶忙停住脚步,垂手立于门口。    可是春景还是醒了。     “什么时辰了?”春景刚睡醒,似乎还有些迷糊。    赵令月回答:“刚到午时。”    春景似乎还有些没睡醒,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赵令月已经在这里陪了他两个时辰,瞬间有些醒神。    他忙去查看被他握着的手,然而还没等他看清,就被赵令月匆匆抽走了。    “没事。”    春景知道凡事都得循序渐进,便也没有强求。    “殿下自己活动下手腕,两个时辰,肯定很累。”    春景关心的话一出口,心也跟着软了一下。他发觉眼前这位小帝姬虽然不善言笑,但是意外的善良,他已经很久都不曾感受到这般不求回报的善意了。    赵令月活动了下手腕,果然有些酸麻,不过还好,也只是酸麻,活动活动就好了很多。    吕总管见春景已醒,便上前道:“午饭已经准备好,殿下是在这里用饭,还是回去?”    赵令月琢磨着春景是病人,跟自己吃不到一块,就说回去吃。春景也没说什么,他深谙与人相处之道,知道凡事都有个度,已经留她在寒月苑一上午,此时就不该再缠着她。留白有时候比景色更美。    “可否劳烦殿下一件事?”    赵令月问:“什么事儿?”    “殿下若是得空能否去一趟云韶府,把以前跟在我身边的小童赎出来吗?”春景解释说:“我看殿下内院似乎没有伺候的小童,侍女跟在我身边不方便。”    这倒不是一件难事,只是,赵令月有些怕这件事传到女帝的耳朵里。女帝一直都想利用她进行联姻,如果被女帝知道她对一个伶人如此上心,怕是会牵连到春景。    春景看出赵令月犹豫,问道:“很难办?如果很难办……”    “不难办,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去比较合适。”    “不着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什么时候殿下路过云韶府,顺便把他领回来就行。”    赵令月点了点头,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九月。”    “那行,明日一早我过去。”云韶府是声乐场所,向来人流不断,鱼龙混杂的,唯有早上的时候人少一些。    春景回以浅笑:“有劳殿下。”    他倒是真会劳烦她,这才来了多久,就已经习惯指使她做这做那的。    也不知何时,屋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竹叶上噼啪作响,带着春日特有的清爽。    春景独自倚在床头,听着窗外雨声,陷入沉思。    他如果没有自作主张改变策略,此时会不会已经身处容亲王府之中?或者是容亲王府某个别院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静安王府的床上。    他得让九月赶紧进来,九月来了,他才能跟外面取得联系。    此时世子必定已经不信任他,他需要尽快消除世子对他的猜忌。好在世子现在还用得着他,想来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他现在眼下最重要的是能够得到这王府主人的青睐。他短时间离开不了静安王府,需要赵令月的庇护。    所幸这位小帝姬对看起来很是单纯好骗,得到她的宠信应该不是难事。    然而,显然这位才智无双的春公子错误的估计了这位“单纯好骗”的小帝姬。    赵令月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把贴身侍女禾穗叫了来。    “你下午亲自去一趟稻香那儿,让她调查一下荣华长帝姬和春景的关系。”她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对。荣华长帝姬作为春景的戏迷,按理说当天晚上应该提前到场,怎么会等到明珠皇姐都把事情处理完都不出现。    说起来这位荣华长帝姬,也是个传奇。    她是太上皇的幺女,女帝的亲妹妹,赵令月的皇姨母。    当年太上皇借着世家没落的势头废除了九品中正制,设立了科举,使世家的利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为了安抚世家,太上皇命人编写了《世家谱》,又把荣华长帝姬嫁入了世家榜首的汝南周家。    这位荣华长帝姬嫁入周家之后,一直都安分守己,直到七年前,她忽然上书请求女帝下旨让她与周大公子和离,一时闹得满城风雨。    和离之后,荣华长帝姬就回了京城,从此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所以赵令月才会诧异,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会成为春景的戏迷。    而赵令月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给自己派在外面收集情报的贴身侍女稻香去查,而不让吕总管插手,主要也是害怕这事儿被女帝察觉。    吕总管是女帝派来的,是女帝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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