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之后,叶清颜撒开腿猛跑,像是怕卓逸杰追上来似的。也不知跑出了多远,她才停下。此时,她正置身于一座商场前。 走进商场,逛了一大圈,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最后,她在一处休息椅上坐了下来。 她抚摸着嘴唇,回忆着刚才的那个吻。电光火石般的一个吻,让她来不及细细体味,只有那个热度仿佛一直都在。一种异常的感觉横亘在心间,说不清是苦是甜。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她既希望那是真实的,又希望那不是真实的。看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嫁给卓逸杰了。 昨天,卓逸杰早早派人将她从家里接到了酒店。婚礼前所有的准备,都是在酒店的一间客房里进行的。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任人摆布,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和想法。那件婚纱好像很漂亮,只是她根本没有心情欣赏,也不知道她这个新娘子是否美丽。 化妆师和服装师忙完之后,都陆续出去了,就留下她一个人在客房里等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卓先生和卓太太一前一后进了那间客房。 卓先生当时很严肃地说:“要时刻记得,你是为了什么到我们卓家来的。”顿了顿又说,“希望你以后能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不要给卓家丢脸。” 卓太太铁青着脸,头扭向一侧,始终一言不发。 她很想反驳,告诉他们,她其实不是个品行不端的人;很想掉头就走,管他什么卓氏继承人。可她没有那么做,也没做任何回应。 他们走后,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卓逸杰也进来了,问了句,“准备好了吗?”她也许是点了点头,卓逸杰就过来牵起她的手,将她领了出去。 快到宴会厅的时候,卓逸杰说,“挽着我的胳膊。”她默默地照做了。他又说,“保持微笑。”她也照做了,只是没有镜子让她看一看,她当时的笑容是什么样子的。 婚礼没有仪式,宴席只有一桌,请的都是两家的直系亲属,总共八个人。到场的娘家人,就只有爸爸和姑姑两个人。 卓老爷子开始一直板着脸,直到她喊了他一声“爷爷”,他才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展露出慈祥的笑容。 卓逸杰的大伯,他们一家三口,一副不怀好意,等着看笑话的神情,终于在看到卓老爷子的笑容之后,彻底垮了下来,拉长了脸一直到宴席结束。最让她反感的是,大伯的那个儿子——卓逸群,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溜向她,像要发掘什么秘密似的,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卓逸杰的父母,脸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敷衍的笑容,看上去很是谦虚有礼,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屋里所有的人。单从外表,挑不出一点儿不是,可就是让人觉得欠缺了些什么。 而自己的爸爸和姑姑,从头到尾都是小心翼翼,完全放不开的样子。话也不敢说,饭菜也没好意思吃。她知道,那是因为太陌生,毕竟是头一次见亲家,总担心行为举止出错,会给她这个新娘子丢脸。 席间寥寥的几句客套话,并无过多的寒暄,冷冷清清的,倒不如谈场生意来得痛快。 其实,这个婚礼办得如此简单,完全是她自己的意思,在这一点上,她倒是跟卓逸杰的父母不谋而合。所以,卓家的人待她如何,她不是很在乎。只是连累了爸爸和姑姑受这种委屈,她真的很痛心。她忘不了爸爸临行前,看着她,那副满心不舍、欲言又止的模样;也忘不了姑姑摇头叹息的神情。 宴席结束,送别娘家人之后,卓家的人就全部奔往卓氏集团记者会现场了,因为当天要宣布卓氏下一任的继承人,而这个继承人自然是卓逸杰了。于是,就把她这个新娘子提前送回了卓家。 进了新房,她就没再出去过。穿着婚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直到一位年纪轻轻的小保姆端了晚饭进来,她才发现天色已是黄昏了。 小保姆叫小林,样子挺好看,始终笑咪咪的。她告诉叶清颜,记者会已经结束了,但好像还有些什么事情需要交接,家里人不会太早回来,让叶清颜一个人先吃晚饭。 叶清颜冲她笑了笑,算是答应了。 当小林再次进来,准备收拾餐具时,发现饭菜一口没动,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一句话也没说,就将饭菜端了出去。 等到卓逸杰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为了避免与他有过多的交谈,她准备躲进卫生间洗澡。当时卓逸杰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套桃红色的睡衣直接丢给了她。 这个澡洗了很长时间,可是再磨蹭,也总有洗完的时候。出去之后,她看着卧室里的双人床,床上的双人被,心里挣扎了很久。可房间里实在没有其他能够睡觉的地方,有两只沙发,还都是单人的。 最后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躺上了那张床,挨着床边,紧紧地闭上眼睛。 她当时很紧张,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当感觉到被子被掀开的时候,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就在那时,卓逸杰问了句,“需要留盏灯吗?”她赶紧回了句,“不需要。”万一夜里不小心转身,跟卓逸杰来个面对面,得有多尴尬。 闭了灯之后,也不知是拉了窗帘的原因,还是外面阴天的原因,屋里黑漆漆的一点儿光都没有,她又从紧张变成了害怕。妈妈不在了之后,爸爸上夜班的时候,就会把她一个扔在家里,因为想念妈妈,常常会做恶梦。所以,从那时开始她就很怕黑,夜里睡觉都要点个小灯,不然就不敢睡。 不过,昨晚她能睡得着,还多亏了卓逸杰。听见他淡淡的呼吸声,她的恐惧感减轻了很多。 胃部传来的一阵阵难受,打断了叶清颜的回忆。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了,还真是有些饿了。 在商场里找了一家餐厅,叶清颜进去点了一份简餐,一边吃着,一边透过玻璃隔断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 这时,她的视野里忽然闯进一对男女,大约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男人走得很快,女人在后面一路小跑地追着,不时用手去拉那男人的袖子。男人不耐烦地甩着胳膊,试图摆脱女人,一次比一次用力。女人摔倒在地,冲着男人喊起来,“我的话,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 男人终于停下了,转过身来,愤怒地指着女人,“连我老婆都管不了我,你算老几?” 女人坐在地上,也不肯起来,仍是大叫着,“我现在才是你老婆。” 男人一脸嫌弃地回了句,“你算什么老婆?你就是个第三者。” 女人终于哭了,“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呀。” 男人怒吼,“要不是你,我跟我老婆也不会离婚。我也不会娶你。” 女人不甘心,继续哭诉,“当初跟我在一起,是你自愿的呀!我可没逼你。” 男人又吼,“第一次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喝多了。后来,就是想跟你玩玩。要不是你死皮赖脸地缠着我,能被我老婆发现吗?” 这时,一些好事的人,前来围观。 男人又当众骂道:“你就是个不要脸的第三者,破坏我的家庭,害我离婚,又害我得不到孩子的抚养权。告诉你,你永远别想管我,你没有资格,你比我老婆差远了。不!你跟她没法儿比。” 听了这些话,叶清颜心中一惊,手中的餐具掉在了桌子上。 男人走了,女人仍坐在地上哭着,口中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苍白无力的话,“是你自愿的。”“是你自愿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嘁嘁喳喳地对女人指指点点,后又像躲避瘟疫一样地躲开了。有一对夫妇在离开的时候,那个丈夫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女人,他的妻子迅速扯了一下他的胳膊,让他把头转回来。妻子伸出食指,点着丈夫的鼻尖,严肃地教诲了些什么,然后才渐渐走远。 叶清颜再也提不起食欲了,将餐盘轻轻一推,起身走出了餐厅。在路过女人身边的时候,她停住了,犹豫了一会儿,上前将女人扶起来。 女人一边站起身,一边还继续抽咽地念叨着,“是你自愿的。” 叶清颜替女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声地说了一句,“回家吧。” 女人擦了擦眼泪,看向叶清颜。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嘴一咧,抱住叶清颜又哭了起来,“相信我,是他自愿的。” 叶清颜拍了拍那女人的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话。女人松开了手,擦干眼泪,冲叶清颜笑了笑,说了声,“谢谢!”便走了。 叶清颜望着女人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如今,自己也是个第三者,这算是第三者间的同情吗? 第三者固然是可恨的,可那个不专一的男人更可恨,不是吗?就像她当初也恨沈丹插足了自己的爱情一样。只是后来,她想明白了,她该恨的不是沈丹,因为沈丹并不知道她和卓逸杰之间的事,所谓“不知者不罪”。她该恨的是卓逸杰,要不是他用情不专,自己又怎么会受到伤害? 她又想起了刚才那男人的话,“就是想跟你玩玩。”她心里一直以来的执念,终于有了答案,对啊!人家只是玩玩,谁让你动了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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