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 二

叶清颜强忍住泪水，点了点头，她不敢再说话，怕一张嘴就会哭出来。　　　　卓逸杰这时倒变得识相起来，夹了一口菜放进叶清颜碗里。　　　　“谢谢老婆大人开恩！平时你对我怎么严格，我都乐意，在咱爸面前，多少给我留点儿面子。”　　　　叶开明呷了一口酒，眉头微微皱起，似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问：“逸杰啊，你说清清平时管你管得严。那你们究竟认识多久了？”　　　　“我们大学时就认识了，我们同校，我大她两届。”　　　　“哟！那么久了！这么说，你们不算闪婚呐！”　　　　“谁说是闪婚？我们可是计划好久了。”　　　　“清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跟逸杰都相处这么久了，怎么也不领回家给爸爸看看？不仅瞒着爸爸偷偷去登记，还骗爸爸说你们是闪婚。”　　　　叶清颜咬着筷子，不知怎么回答，她现在非常后悔，当初撒了那样一个慌。想不到，这么快就穿帮了。　　　　一时间，整间屋里鸦雀无声，静的让人心慌。　　　　还是卓逸杰首先打破了这寂静。　　　　“爸，其实清清一开始是看不上我的。是我锲而不舍地追求，才终于感动了她。她总嫌我毛病太多，怕您也看不上我，所以一直不敢把我领回来见您。我们偷偷领证，就是因为我爷爷催得太急，他老人家身体不太好，现在还在疗养，心心念念的，就盼着抱个重孙子。我爷爷就我和我堂兄两个孙子，我堂兄到现连个女朋友也没有，我有女朋友，就是拖着不肯结婚，他能不着急嘛。他怕我们骗他，还非要检查结婚证不可，可见这是急成什么样儿了。”　　　　“是呀！爸，我……我就是担心您会不同意，所以才一直下不了决心告诉您。要不是因为担心卓逸杰爷爷的身体，我是决不会背着您偷偷结婚的。爸，我知道错了，您就别再为这事瞎琢磨了。”　　　　叶清颜忙随声附和，她希望爸爸别再追问下去，她实在编不出更多的谎言来了。　　　　叶开明思虑良久，面色终于缓和了许多，微微点了点头，“最不该的，就是瞒我、骗我，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不同意？我跟逸杰这不相处得挺好吗？”　　　　见叶开明相信了，叶清颜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这时，卓逸杰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　　　　叶清颜用余光瞥了一眼，只见卓逸杰满脸的得意之色。她不但没有半分的感激，反而恨得牙根痒痒，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不过这次，卓逸杰却忍着痛没有吱声。　　　　误会解释开了，叶开明再次高兴起来，跟卓逸杰两个，你一杯，我一杯，喝得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叶开明看似有些醉意，脸和眼睛都红了。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女儿，又看了看女儿身边的女婿，微笑的神情里隐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也不知是想起了哪一节，突然教导起叶清颜来。　　　　“清清啊！你记住！做妻子的虽说用不着把丈夫捧上天，但对丈夫发脾气，是要注意场合的；虽说不用像古代女子一样遵守三从四德，但尊重一下丈夫，是有必要的。人无完人，尤其是男人，大大小小的毛病总是有些的，管肯定是要管，但要适度。你们别为了些小事，伤了感情。逸杰，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卓逸杰笑咪咪地说：“爸！您说得太对了！不过，清清这样对我，我已经习惯了，我对她要求不高。”显然，他已经明白这是话里有话，同时也将最大的帽子扣在了叶清颜头上。　　　　叶开明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行！挺有一套。清清跟了你，只要你不欺负她，外人是欺负不着的。”　　　　卓逸杰也大笑起来，“爸！看您说的，我哪能呢？这么辛苦才追到手，我疼她都来不及呢！”　　　　叶开明笑呵呵地指了指卓逸杰，“好！我记着你的话了，看你的表现啊，我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多余的话不说了。来！喝酒！”　　　　叶清颜当然明白爸爸的用心。表面上是在教育女儿，实际矛头全都指向了卓逸杰。无非是想让卓逸杰多迁就她一些。只是，可惜了这一番苦心，这段婚姻早晚都是要划上句号的，是否迁就又有什么意义呢？　　　　晚饭过后，叶清颜要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睡觉。她的床并不十分宽敞，睡两个人倒是可以，只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变得很小，稍一不注意就会互相碰到彼此。不像在卓家，他们一人睡一边，中间还能再睡个人。　　　　如果让卓逸杰睡在客厅，又怕爸爸见了，会有所怀疑。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要交给那个不靠谱的人吧。　　　　她一直拖延着时间，慢慢地刷碗，慢慢地收拾厨房，慢慢地洗澡。　　　　待再次回到客厅，看见叶开明和卓逸杰两人坐在沙发上，相谈甚欢。她没有过去打扰，而是倚着墙，静静地看着他们。　　　　看着，看着，竟被这温暖的场面感动到了。假如这一切要是真的该有多好！　　　　她偷偷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时光，假装这一切都是真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脸上有东西慢慢滑落，用手擦了，才知那是泪水。假的终究是假的，怎么会变成真的？如果真有可能，那三年前的那件事，就不被她视为耻辱，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了。　　　　叶清颜擦干眼泪，自嘲地笑了笑，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叶开明离开客厅，叶清颜一看时机来了，便赶紧将卓逸杰拖进卧室。　　　　“今晚你睡我房间，我睡客厅。”　　　　“只要你不怕被爸发现，我无所谓。”卓逸杰完全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完，也洗澡去了。　　　　叶清颜在沙发上放好了被子，关了客厅的灯，正准备躺下，却发现叶开明的房门口透出一道光亮来，吓得她赶紧蹲下身子，藏在沙发的扶手旁。等了好一会儿，也不叶开明出来，她才慢慢起身，悄悄地走过去一探究竟。　　　　叶开明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妻子的照片，一边抚摸，一边说着话。　　　　“锦姗啊！我今天又看到咱们的女婿了！我很满意，家境好，长相帅气，又年轻有为，没有架子，就是有些鬼机灵！呵呵！不过，看上去，他对咱女儿挺好的。唉——只是我心里呀，有件事，还是让我不大舒服。你走了这么多年，我一手将女儿带大，不舍得骂，也不舍得打，一直以她为生活的中心。我觉着，我这个父亲做得算是可以。可我们父女之间，总还是有距离。清清跟逸杰大学时就相处了，可我到现在才知道。他们结婚，我开始是不同意的，可又不忍心难为清清。我就想不通，结婚这事儿，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你说，到底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还是因为女儿大了，总是有些事儿不方便跟爸爸说呢？唉——要是你还活着该有多好，清清也就不会，心里有话没处说了。”　　　　叶开明抽了下鼻子，抹了把眼泪，又说：“看我，像什么样子？锦姗啊，总之，我今天还是挺高兴的，咱们清清长大啦！嫁人啦！只要他们过得好，我也就了却一桩心事啦！就是、就是还有些舍不得。清清这一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个人，我这心里呀，总是空落落的。每次有人敲门，我都以为是清清回来了，可每次打开门，都是失望。唉——这才第三天，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家里呀！就只有你陪着我喽……”　　　　门外的叶清颜早已是泪流满面，她不敢想，如果爸爸知道她的婚姻是假的，将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捂住她的嘴，又搂住她的腰，将她抱起。　　　　“嘘——别出声。”　　　　原来是卓逸杰，叶清颜虽然吓了一跳，但也不敢太过挣扎，怕叶开明会听到，只得任由卓逸杰将她抱回房间。　　　　脚一落地，叶清颜就拼命挣脱，回身狠狠推了卓逸杰一下。　　　　“你干什么？”　　　　“我怕你哭出声，打扰到咱爸。”卓逸杰伸手，想擦去叶清颜脸上的泪。　　　　叶清颜一挥手，将卓逸杰的手搪开。　　　　“谁要你管？”　　　　嘴里虽是这样说，可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双手捂住脸庞，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悲伤到不能自已。　　　　卓逸杰上前抱住她，抱得很紧。也许此时在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心疼这个女人的。　　　　过了一段时间，叶清颜的情绪渐渐平复，她知道自己正靠在卓逸杰的怀里。她没有表现太过激烈，只是轻轻推开他，像是在感激他刚才的无声的安慰。　　　　她一边抽噎着，一边擦掉眼泪。这才发现卓逸杰身上只穿了条短裤，她的脸顿时红了。在卓家的时候，他也曾在她面前脱过上衣，只是她从未正眼看过，便也不觉有什么。而此时，面对他这样的暴露，还真是有些别扭。让她想起了最不愿意想起的那件事。　　　　“你干嘛不穿衣服？”叶清颜忙背过身去。　　　　“有我的睡衣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叶清颜懒得再理他，直接打开门向外走去。谁知刚踏出门口，她的脚再次腾空而起，又被卓逸杰给抱了起来。　　　　“啊——你干什么？”再次受到惊吓，叶清颜终于没控制住，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