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1月24日 “老妈，猜猜我这回得多少分？”赵斐兴高采烈挥舞着试卷，准备给老妈一个大大惊喜，老妈却没那个心情，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一沓试卷统统抢在手里。“猜什么猜，你还真有闲心。” 最上面是语文试卷，鲜红的100分，赵斐其实挺高兴的，过100分了呢，感觉很提气。老妈显然也这么想，嘟囔着“这回还不错，作文写得怎么样？” 43分呢，前面题目只扣了14分，确实符合她对这科比较有把握的自我评价--背背古文诗词经典文章，阅读理解什么的一般难不倒成年人。把书包往自己卧室一扔，校服一甩，哗啦哗啦洗手，赵斐冲回客厅打开电饭锅盛饭--饿死她了。 大门咣当一响，把自行车锁在楼道的老爸后脚也进了门，老妈立刻揪住他不放，“瞅瞅，数学这回涨到87，英语80，我说什么来着，那个辅导班贵是贵了点，没白花钱的不是，该补习还得补习。” 老爸左脚穿着拖鞋，右脚踩在地上，紧着往后扒拉试卷，“物理化学呢？及格了没有？” 盛了三碗饭的赵斐发现老爸对自己的要求真不高，好在他很快得到满足：物理79，化学61,政治69分，“加一块是。。” 望着原地瞪着天花板计算总分的老爸老妈，在学校算过几遍的赵斐及时大声补充：“472分。” “还有体育30分呢。”老妈喜滋滋的捧着试卷舍不得放下，“在努把力，考个510、520分，怎么也能上三中十二中。” 老爸显然也这么想，咧着嘴乐开了花，“小斐得争气啊，怎么也得30分。南师附中多少分来着？那学校不错，还有南航附。” “这刚期中，还得往上提提。要是小斐期末考得好，一模二模也争气，没准能上个九中十三中。”老妈紧紧拉着老爸胳膊，欢喜的像个小姑娘，得到后者热烈响应：“我说来得及吧，看你上回急的什么似的。” “多新鲜啊，每礼拜天天去补习班，还有肖老师。”话是这么说，老妈看起来可真高兴，眼里闪着喜悦的光芒，“你别说，还真管用。” 饿得实在受不了的赵斐大叫一声，“饿死啦！”抢先拎着筷子扒了一大口饭：今天有她爱吃的辣子鸡丁和溜丸子，进门才出的锅。 连续一个月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之后，今天餐桌上可谓风和日丽，春暖花开。总算有高中上了，不至于沦落职高中专或者重修一年--赵斐暗自心安，继最初的惊喜之后，爸妈很快回过神来，开始总结宝贵经验教训。 老爸嘬着牙花子，“别说，这班还挺管事，小斐这分还真就上去了。” 原本打算脱离培训班的赵斐立刻发现，这条路行不通了，刚嘀咕句“爸，妈，我觉得我自己也能学。。”立刻被联手镇压在五指山下。 “那哪儿行啊？人家这提高班确实有水平，你看看你数学英语，涨了多少分呢？”老妈挥舞着筷子满口义正言辞，获得老爸双手赞成。“对，接着上去，一天都不能落。” 好贵啊，每月六百块钱呢，赵斐只好另辟蹊径，“那肖老师那里，我们学校老师教的够用。” 这回轮到老爸当场吹胡子瞪眼睛。“人家肖老师教的挺好，南大的呢，物理专业，你看看你这回物理提高多少？好好跟着人家学，没准你也能上南大呢。” 拜托，我能提高这么多分，完全因为我是个成年人好不好？我有自制力，明白中考重要性，而且初三知识对我来说确实不算难。当然这些话并不能出口，赵斐只好暗自嘀咕着吃了两大碗饭。 厨房传来哗哗洗碗声和老爸哼着的歌儿，老妈欢天喜地抱着电话给舅舅报喜：“她们全班排第十七，年纪就差着点，没有花钱的不是。。这时候不能省，钱什么时候都能挣，中考就这一回。。不能骄傲自满。。我把补习班还有肖老师电话都给小方留着。。” 这么点分数骄傲自满个头啊？赵斐很是不解：保持这个分数的话，自己刚刚能有个普高上，想再进一档上个好些的高中还得继续拼搏奋斗呢，哪里就有高高在上的资本了？还有个问题，自己怎么以前没发现过弟弟的名字好违和，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赵斐忽然觉得以后无法正视这个只比自己矮一点点的家伙了。 老爸老妈这种“被熊孩子吓得半死然后又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的喜悦心情一直保持到周五。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化学，鉴于全年级同学期中考试成绩比上月摸底考试都提高不少，大部分老师这两天难得和蔼可亲，化学老师也不例外。 不过他还是摆出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怎么，心都散了？” 同学们嘿嘿的笑--都知道他是诙谐幽默的好老人，从来不像杜老师那样横眉立目，动不动席卷全班，而且今天确实严肃不起来：刚刚考完试，一会下课要开家长会，明天还有运动会。 话说运动会一定要占据周六么？ 不过赵斐倒觉得无所谓：她和吴媛媛每周六都被培训班占据，这次改来学校运动运动换换心情也不错。值得担心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情：明天班里女生4乘100米接力赛，她居然是参赛选手之一！ 直到现在赵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临阵点兵的：她根本没报名好不好？体育委员孙孟强早早就在班级里动员大家报名参赛，自己身先士卒连报200米短跑和男子800米长跑，又给铁哥们李昊报了4乘100米接力赛和铅球--后者看起来挺想在观众席上闲着的。 按照历来惯例，主动报名的都是班委和班里尖子生、体育比较好的同学，还有些活动积极分子。赵斐比较懒，体育又不是强项，早就打算和以前一样当观众来个坐山观虎斗，没想到吴媛媛前天忽然说：“我看见4乘100米比赛名单上有你。” 正利用课间休息时间背着英语单词的赵斐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没有啊，我没报名啊，孙孟强弄错了？” 成绩一向稳定，这次考了512分的吴媛媛向来是班级活动积极分子，这次参加200米短跑项目。“本来有周萍，不过她好像感冒了，就跟杜老师请假了。” 顺着吴媛媛的目光朝后望去，斜后方坐着个高个儿戴眼镜女生，赵斐和她不太熟，听吴媛媛又小声说，“可能她这回考得不好，没心情。” 这周分数出来，赵斐光顾关心自己分数，没注意别的同学，仔细一想周萍好像确实考得不太好，难怪她没心思参加比赛。“那也不能把我替补上去啊？”赵斐头大如斗，还有两天，她压根没跑过什么接力赛好不好？ 吴媛媛撇撇嘴，“谁让你这回考得好呢？杜老师记住你了呗。” 有这回事嘛？不过才470多分，赵斐自觉要谦虚，嘿嘿。果然下课孙孟强过来打了个招呼，她也想不出理由推辞：短跑长跑接力跑人员不能重复，实在没合适的人选了。 教室要用来开家长会，晚自习自然上不成了，杜老师直接把大家轰回家：“明天七点半到校，操场集合排队。”又不忘提醒一句：“明天有比赛项目的同学做好准备。” 愁眉苦脸的赵斐到家和老爸吐槽，正在厨房倒油炒菜的老爸一听说被赶鸭子上架必须参加接力比赛，立刻来了精神，把锅铲一扔，猫在客厅里恶补起跑姿势：“身体前倾，脚掌着地，两只手扶地~” 四脚着地跟着老爸照做不误的赵斐差点趴在地上，把老爸惹得哈哈大笑，拍拍手掌做饭去也，“得，别折腾了，你们小孩儿能跑成什么样，爱怎么跑怎么跑吧。” 老妈进门时赵斐正啃着橘子--她要等老妈一起吃饭，老爸扛不住饿先吃了半碗，也留着肚子。 “她们杜老师重点表扬小斐了，说上次考试发挥不好，这次就进步多了，再努把力涨个二十分，能考上三中五中，发挥好点奔着九中也有希望。”老妈连鞋都顾不上脱，直接往桌前一坐，眉飞色舞满脸发光，“结果一散会，好几个小斐同学家长围过来，向我打听这个月上了什么补习班，请了什么家教。” 太夸张了耶，其实就是上次考得太惨了，这次也不过中上，班里比她成绩好的不少人呢，包括李依桐吴媛媛她们。赵斐有些脸热，忙着扒饭，今天老爸炒的大蒜炒猪肝和炒茼蒿，没油少盐，她却心满意足--前世老妈胳膊伤了，向来不进厨房的老爸从此开始和柴米油盐打交道，时日长久，愣是做出一手好菜。 “你说了没有？” “那还能不说，人家家长一个个着急着呢，那架势我不说不让走。”老妈喝了口水也有点发愁，“培训班那还好说，交钱就能上，肖老师怎么办？他本身有好几个学生，可不能教不过来把小斐耽误了。” 老爸显然很不满意，瞪了她一眼，可也没什么亡羊补牢的办法，“还说什么别的了？” 去年普高分数线，密密麻麻一整张纸：“三中525分，五中523分，南航附中522分，十二中518分，宁海530分。” 这显然是赵斐“努把力”有希望的中学，然后才是更好的：“南师附544分，九中546分，二十九中560分，十三中559分。” 南京人都知道，要是能上后面这几所中学，重点大学就不愁了，至于顶尖高中南外和四大名校嘛，老妈只用羡慕的口吻憧憬一番：毕竟最后五所学校必须考到570以上高分，赵斐还没这个实力。 对于今晚的赵斐来说，最操心的显然不是高中，而是明天的4乘100米接力赛：我会不会跑得最慢？要不要用老爸教的起跑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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