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候的电梯间里的人寥寥无几,或者说,几乎没有。这栋大楼里的企业很多,为了某些意义上的整洁,物业与相应企业协商决定不允许外卖送入,所以蔡嘉卉一直没体会过好不容易等来的电梯却被外卖小哥挤满的感受。  电梯门开了,里面只有一个男人。蔡嘉卉心道运气好,没有赶上人挤人的浪潮。走进去后直接按了[关门]键,抬头看着指示屏上的数字。  数字在慢慢变小,蔡嘉卉的脖子也开始微微泛酸,于是她低头看左手腕上的表。就在这时,电梯发生了一次剧烈的颠簸,颠得蔡嘉卉直接摔跪在地上。高跟鞋的细跟重心本就不好掌握,这一摔把鞋都不知道给摔到哪去了。电梯中的男人虽然也被电梯颠了,但却被颠到按钮界面前,此时指示屏上的数字变成一道横条,于是他立刻按下所有的按键。  电梯停了下来,两人都暗暗舒了一口气。  蔡嘉卉吃痛地揉着自己的手腕,本想揉自己的脚踝又顾虑着有人,只能作罢。男人趁这点时间调整了自己的姿势。他将整个背部和头部呈直线紧贴着电梯内壁站立,双手护住了后颈,膝盖则呈弯曲姿势。  灯光闪了闪,一股寒意从心往上涌,蔡嘉卉还没来得及动作,电梯便来了一次迅速下坠,其惊险比跳楼机还高几分,毕竟跳楼机有安全措施,但电梯没有。手掌被狠狠地在地面上摩擦,很疼,但蔡嘉卉没有呼痛,因为此时呼痛她的舌头肯定会被自己的牙齿给咬断。男人也没好到哪儿去。电梯这刺激的下降,即便他膝盖弯曲也没减缓这冲击到能承受的地步,弄得他也双膝跪地,原本放在后颈的手也撑在地上想稳住自己。  两人都这么狼狈地跪撑在地上,电梯越降越快,蔡嘉卉脸都变了,她此时心里只在后悔为什么要搭上这班电梯。本来好好的提前下班,这下连能不能出去看看外面的夕阳都不知道了。    “叮咚——”  晏旸看了看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正好是平时的午饭时间,于是他笑嘻嘻地来到玄关处开门。  “今天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啊?”  回答他的不是小哥的声音而是郭道杰冷漠的问话。  “蔡嘉卉呢?”  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郭道杰,昨晚他对蔡嘉卉做的事浮在眼前,晏旸翻起一个白眼,伸手就要把门关上。  “我问你,”郭道杰拉住另一处的门把不让晏旸的动作顺利完成,“蔡嘉卉呢?”  “我不知道。”晏旸手上暗自使劲,想强行把门关上,可那头的郭道杰似乎察觉了自己的想法,也在门把上使劲。  “我不信。”  “……”饿肚子的晏旸脾气可不怎么好,他都不想搭理郭道杰的废话。  “她没回我短信,而且她午休时间都快结束了还没出来,我……”郭道杰语气里满是焦急。他本想在午休一起吃饭的时候面对面解释,可连人都没见着。  “打电话啊。”晏旸皱眉打断了郭道杰的话。眼前这个人怎么这么笨,可一想到这个傻子是蔡嘉卉的男朋友,晏旸就不想和他说话。  “她上班时间不接我电话。”郭道杰的语气有些无奈,但晏旸没听出,只觉得郭道杰有些欠扁。  “那她怎么会接我电话。”果然,郭道杰是个傻子。  “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晏旸对眼前这人的智商也是服气了,他是怎么申请到的提前毕业,“你可是她男朋友。”  就在郭道杰要回击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声出现在身后。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这里只有一份给‘记得好好吃饭’先生的外卖,”负责给晏旸送食的小哥提着外卖看着在门处动作的两人,“餐具也只有一份,而你们是两人……”  送食小哥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小纸片,笑容无害地递到郭道杰面前:“欢迎联系我,我可以再给您带一份。”  被人打断话头的感觉很不爽,被两次打断就更不爽了,郭道杰本无心去接小纸片,却在看见那名字的时候扰乱了心境。郭道杰的眼睛在小纸片和送食小哥之间来回移动,最终轻启薄唇问道:“周栗安?”  “是我,”送食小哥周栗安偏了偏头,乖巧答道,“不过看这反应,客人您是认识我?”  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周栗安来校后,郭道杰再也没拿过校园十佳歌手的冠军。  见郭道杰没回答自己,周栗安倒没觉得尴尬,接着说:“虽然我这是小本买卖,但还是能给熟人一个优惠价的,”他嘴角弧度加大,一个梨涡显现出来,“九九折,不错吧。”  见他俩似乎还要说一会儿话,晏旸悄悄把手伸向周栗安,周栗安会意,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晏旸。就在晏旸稍懈怠的当口,郭道杰趁机把门拉得大开。  “咱们进去说。”听这口气,郭道杰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    也不知道电梯降到了多少层,但蔡嘉卉的心却是从悬着变到平稳。短短几秒的下降过程让她想了很多东西,但等到电梯停下,脑子里却又一片空白。电梯里的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灭掉了。  她整个人从跪趴在地上,变为蜷缩身体于电梯一角。好疼。手疼,膝盖疼,脚脖子疼,全身都疼。半上不下的电梯,从顶盖那灌进风来,把本就心寒的蔡嘉卉吹得更冷了。  一丝光亮出现在电梯中,蔡嘉卉这才注意到那光来自电梯中另一个人的手机。  蔡嘉卉紧了紧自己的膝盖,努力缩小自己好达到保暖的程度。她有些害怕这呼呼的风声,于是想和对面的人说说话:“你不怕手机没电吗?”  “都不知道能不能活,手机有没有电量有关系吗?”男人也靠着电梯坐了下来。  “你手机也没信号吗?”蔡嘉卉刚看了一眼手机,悲惨地发现没信号,便将手机又放回包里。  “对,”男人本想就此沉默,可发现了蔡嘉卉的没话找话,便又开口,“我按了电梯急救钮,可它没反应。”  “这样啊。”蔡嘉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短短几句话就耗费了她的很多心力。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开口了,“我们不会死的。”  蔡嘉卉开始恢复平静,倒不是因为那六个字。只是有种一起有人赴死的欣慰。她知道这种思想很恶劣,可她还是为此舒服了不少。脑海中回忆起了一个网上看到的小段子。大概意思就是安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老老实实去安慰劝解,而是坐在他旁边和他说自己过得有多惨。  她开始不害怕,也渐渐习惯了电梯里的风声。高度紧张之后很容易感到困倦,因而蔡嘉卉就这么趴在电梯地上睡了起来。  电梯里的动静小了,男人倒开始好奇电梯里的另一个人来。于是他把手机的光往蔡嘉卉那边照,却只看见她浓密的发。  看着蔡嘉卉原本整洁的制服甚至都被磨破,透出了她布满淤青红肿的身体,住在男人心中的小调皮苏醒了。  他不想说话直接叫醒蔡嘉卉,因为这样就没劲了。想了想,男人便伸腿去够蔡嘉卉,但尝试后失败了。低头在四周寻找,发现了蔡嘉卉在第一次颠簸时掉落的高跟鞋就在旁边。在手机光所能照到的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客厅里的三个男人,两个盘腿坐在地毯上,一个坐在沙发里。坐在地毯上的周栗安对于面前两个人的相对无言很是无解。  “进来是干嘛?”周栗安看着手机,虽然现在没事,但两小时后他要去给其他人送餐。  郭道杰看了一眼开始安静吃外卖的晏旸,又看了看在瞄手机的周栗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就简单说了下蔡嘉卉在长达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中都没下楼,发的短信都没回。他猜测蔡嘉卉可能是请假不想见自己,于是他便来找晏旸,一来是想让晏旸给蔡嘉卉打电话,看是不是蔡嘉卉去了公司但是避着不见自己;二也能看看蔡嘉卉是否装病在家。  “就是这样。”本来他还觉得晏旸这样拦着自己,极大可能是因为蔡嘉卉在家。可郭道杰也在进来时发现蔡嘉卉真的不在家,他心里在中午时一直有种不好的感觉,那感觉在告诉他蔡嘉卉可能会出事。但他却一直给自己洗脑,蔡嘉卉可能只是沉迷工作忘记午休。  “可她中午有和我发短信,说给‘记得好好吃饭’先生送吃的。”周栗安低头在手机翻到记录,给他俩瞄了一眼便收回手机。他还是知道这属于隐私。  “那她怎么不给我回短信?”郭道杰有点尴尬。蔡嘉卉有空给别人发短信提醒去给晏旸送餐,却没时间回复自己的短信。  “人品。”低头吃饭的晏旸抬头轻笑,让他打扰自己吃午饭,眼里流露出的嘲讽让郭道杰看得一清二楚。  周栗安无视两位眼神交流中的刀光剑影,背靠在沙发坐垫上,感觉不能从两人手上赚到钱,周栗安便懒洋洋地说:“打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其实我打过电话,”郭道杰接过话头,“但不在服务区。”  “那我是不是不需要打了?”晏旸的脸色丝毫未变,拿过勺子尝了一口汤,恩,很好喝。  “蔡嘉卉出事你一点都不在意吗?”看着晏旸这样淡定,郭道杰有些生气。亏得蔡嘉卉如此在意晏旸,可人家偏似不领情。  “你觉得她会出事?”桃花眼看向郭道杰,眼里波澜不惊,“我觉得不会。”  “你……”  “我相信我的感觉。”    蔡嘉卉是被一个声音惊醒的。她睁眼看到的是距离自己头不到一个拳头的高跟鞋。听见了男人的轻笑,蔡嘉卉努力撑起身子,却让男人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男人的心情突然变好。  “别睡了,”男人用手机光照着电梯门,“有声音。”  看出蔡嘉卉还没缓过神来,男人只得说:“应该是来救我们的人。”  听到这话,蔡嘉卉突然觉得身体也没那么疼了。她强撑起身体靠在电梯墙面上:“你手机怎么还有电啊?”  “我看看……”手机光闪了闪,便暗了下来,男人苦笑道,“没了。”  整个电梯又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蔡嘉卉使劲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她突然想看看和她一起待在电梯中的倒霉鬼是谁,于是便往男人那处照去。  按理说,在黑暗中突然被一阵光照着,会下意识地闭眼或者用手挡着光,可男人却毫无动作,只是看着虚弱的蔡嘉卉笑。  “……律师?”蔡嘉卉的尾音微微上扬,代表了她的不确定。眼前的男人很像昨天在停车场见到的那个银灰色车主,蔡嘉卉隐约记得他自称是律师。  “对,律师,”男人扯着嘴角,脸色有些苍白,“我叫兰予知。”  “蔡嘉卉。”蔡嘉卉也强扯嘴角,电梯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生的希望越来越大,可她却越来越没有力气。  “我听说过你。”  兰予知的声音很轻,让蔡嘉卉怀疑是自己的幻听。她刚想问问兰予知这话什么意思,电梯门却哐当一声打开个口子。  “你们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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