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叶起风命令。  银环愣了一楞。  床上躺着的,赫然是刚刚还见面的谭牧心。  银环咽了口冷气,硬邦邦跪了下去。    一直等到他的双膝都没有知觉的时候,那个女人才晃晃悠悠的醒了过来。  她猛一偏过头,似乎很惊奇床头竟然跪了一个人。    叶起风的脸色正沉如暗礁。  他的声音里甚至游弋着哀痛和愤怒:“这个人,任你处置。”  银环急忙道:“小人再也不……”  “不”字后面,紧跟的是一股掌风。  他立刻被袭倒在地,摔得结结实实。  叶起风冷冷道:“没有轮到你说话。”    谭牧心撞到他怀里的时候,是衣衫不整的。  她自己的外衫不再,披的是银环蛇的披风。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就开始发凉。  因为他一时不慎,让她遭遇了什么?    谭牧心正惊奇的看着这一切。    半响,她才试探的问了一句:“真的任我处置?”  叶起风奇怪的望着她,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何以这种反应?    谭牧心托起下巴想了一会儿 :“虽然你的嫂嫂抢了我的衣服,不过好歹我也抢了你的披风,这一点上,我们算是扯平了。”  银环急忙点头。    叶起风松了一口气。  这番话,明里是在和银环商讨,实则是说给他听的。  她在告诉他她没事。  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她却最起码交待了两件事情:  第一,她身上的衣服是那个女人动手剥走的。  第二,在她和银环之间,她是一点亏都没有吃的。    叶起风展颜道:“扯不平,因为这个披风肯定没有你的衣服暖和。”  谭牧心笑笑,继续对银环道:“不错,你一来害我挨冻,二来放蛇偷袭我,这个帐,咱们必须好好算算。”  银环在这一刻脑子转得飞快:“可……可蛇是我兄长放的,姑娘的衣服是我嫂嫂给脱的,现在我我的嫂嫂已经死了,我兄长也被断了手臂……也算是对姑娘有所补偿……姑娘可不可以……对小人从轻发落?”  谭牧心看向叶起风:“他嫂嫂死了?”  叶起风淡淡道:“她扮作你的样子,试图勾引我。”  谭牧心不由有点紧张:“啊?那她……”    如果她勾引成功,她会心里泛酸,如果她勾引不成功……那她可能还会泛疼。  她一时忐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期待。  叶起风看着她的表情,嘴角挑起一丝笑意:“不过被我看穿了。”  谭牧心松了口气。  叶起风继续道:“样子虽然很像,但感觉完全不同。”  谭牧心忍不住问:“我是什么感觉?”  叶起风思虑一下:“你……端庄而不失有趣,内敛而不至扭捏,像一朵……深月独占春风的山茶。”    山茶虽然在中原不多见,但也并不是特别名贵的花,谭牧心从前见到的时候,从未察觉到那花有什么特别,脑子里反应的只是它“收敛、止血、凉血、调胃、理气、散瘀、消肿”的功效,别无其他,但被叶起风这么一形容,她心中的涟漪波波荡开,脑海中一片澄明,竟只剩下一片秋月春风。    喜欢一个人,便是这样吧。  他的一句话,就可以在她心里开出一片花海。  那花浪随风逐蝶影,花香直接可以浸入她的梦。  从此她再看山茶,定然会是不同了。    这沉浸的半晌,叶起风和谭牧心并未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但一旁的银环就不同了。  他膝盖早跪的发麻刺痛,额上的汗滋滋外冒,看着两人不商量怎么处置他,反倒是一副谈情说爱的腔调,实在受不了了,小心翼翼道:“小人也觉得,姑娘如同一朵大慈大悲的滴水观音,不如姑娘行行好,就把小人放了吧?”  滴水观音,因其花貌如观音坐像,还偶从花叶上往下滴水而得名。银环觉得用这种花形容女子,不晓得比那普通的山茶要高明多少,结果谭牧心猛地听到这句,立刻从自己的春花秋月梦里惊醒了:“滴水观音?你竟用这毒物来形容我?”    滴水观音的汁液误入眼内可以引起失明,茎、叶误食后喉舌发痒、肿胀、流涎、肠胃烧痛、恶心、腹泻、惊厥,严重者,甚至会窒息、心脏麻痹而死。    银环吓的大惊失色:“不不不,小人不是从这方面来考虑的呀!何况……何况滴水观音根茎也可以治腹痛霍乱,还能治肺痨风湿和伤寒还能治疮肿毒、蛇虫咬伤,用醋和生姜煮,还能解毒……”  谭牧心打断他:“那又怎样!我们正说着山茶,谁要你来插嘴!”  银环:“……”  病急乱投医的看向叶起风,发现后者也蹙眉看他,一脸的厌弃。  银环哭丧着脸:“滴水观音比山茶好看啊……”    叶起风冷冷道:“既然那么好看,那就给你几株,你服用了吧。”  银环吓得脸色惨白:“那个不能生服的,要用醋和生姜煮……”  叶起风打断他:“再给你一次机会,哪个好看?”  银环连连道:“山茶!山茶好看!滴水观音怎么能跟山茶比!我嫂嫂才像滴水观音呢!她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谭牧心蹙眉:“那可是你嫂嫂,你真够薄情的。”  银环这才发现自己怎么说都是错:“不是……我嫂嫂她生性放荡,我早就觉得她该死了……”     谭牧心瞪他:“我呢,原本最讨厌打打杀杀,但是今日若不给你一个教训,恐你日后还会来寻我的麻烦。”  叶起风冷冷道:“只有死人才会不找麻烦。”  银环吓得结巴道:“小人不敢了,小人不敢了,小人愿意自断左臂!以示小人信守之心!”  谭牧心望向叶起风。  叶起风一脚飞起,正中银环的后心。  银环再次喷出一口黄水,不由伸出右手来擦。  擦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上半身,竟然能自由的活动了!  他愣了一愣,即刻举起右掌,砍向自己的左臂。  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之后,他脸色通红,汗如雨下。  谭牧心看得头皮发麻:“你走吧!”  银环立刻跳起来,兔子一般的冲向窗外。    叶起风就那样望着他的身影遁入夜色。  谭牧心看向他,很领情的冲他微笑::“谢谢你没杀他。”  叶起风把目光从夜色中收回,转向她:“江湖险恶,人心不古,你不杀人,人却要杀你,你的心软,可知别人心如深渊?”  谭牧心叹了口:“我何尝不知道人心之毒,我和师父依山傍水而居,自以为已经远离江湖,谁知道还是逃不过别人的暗算。”  叶起风盈盈望着他:“你不想报仇么?你不想一命抵一命?”  谭牧心噎了一下,心道笑翁根本就没死,反而是得乐从此隐匿江湖,这件事她压根就没觉得悲痛,报仇这事,实在离她有点远。  干咳一声:“我师父他老人家生前一直教导我,人在江湖,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倘若身负仇恨,人生便局限于此间,走不了太远了。”  叶起风眼神动了一动:“是么?我忘了告诉你,刚刚那个银环蛇把小二给你买回来的糖炒栗子全毁了。”  谭牧心眨巴眨眼眼睛:“若是掉在地上,剥了壳还可以吃的。”  叶起风道:“不,他杀了店小二,栗子已经全染了血。”  谭牧心跳起来:“我去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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