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凡人总喜欢用诗仙的诗来构造自己对蜀地的想象。 而凡人的诗句又总是那么出神入化,总能恰到好处不浓不淡地记下所有。 至少,阳儿看到的蜀地与诗仙笔下的几乎一样。 耸拔入云的山峰,漫无边际的竹林,深不见底的断崖,甚至就算是寻常可见的溪流,都散发着美感。 原来,这就是川蜀啊。 沅倾也是头次来这里。虽然以往游历各地,但蜀地,无论是对于以前的大渝,还是现在的大成,它都算是很南边的一个地方了。再加上其陡峭的山势与湿热的气候,让许多有心之人望而却步,这其中就有沅倾。 只是沅倾想着这趟历练也即将结束了,还是不要留有遗憾的好,索性就带着阳儿来这层峦叠嶂中好好感受一下凡界的大好河山。 然而川蜀,除了其随处可见的美景,它的随处可见的美食也是值得一提的。 川地湿热,当地人为了祛湿,特意采了一种名为蜀椒的紫红色果子,再辅以秘法,制成了用于增加辣味的调味品。 沅倾有心尝了尝,却是感觉自己唇舌都麻了半边,可偏偏那股子辣味一直徘徊在自己嘴边,引着自己还想再试一次,欲罢不能。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沅倾阳儿殿仪三人辣倒在床上,迎接第二天的腹泻。 川蜀的美食自然不止这些。游玩的路上又不停有商家向沅倾推荐其他的吃食,像醪糟圆子、红糖糍粑之类的。这两样小吃没了蜀椒的掺和,却加进了糖粉,吃起来满满的甜意。 沅倾后来学聪明了,将这几样东西搭在一起吃,辣了就吃几口甜的,腻了就吃几口辣的。也不只是这法子有效,还是他们已经适应了,之后再怎么胡吃海塞也没有腹泻过。 领略过美食,接下来自然就是美人了。 世人都传江南女子温婉如画,宜室宜家。又都说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当上得庙堂为国为民,下得江湖护妻护子。 只是这些到了蜀地反倒成了谬论。 川蜀大概是超出了江南的范畴,这里的女子可不温婉贤淑,反倒一个个泼辣娇蛮。而这里的男子纵使在外有经天纬地之才,但到了家里,却也只担得起“软耳朵”三字。 对于这种反差,初来蜀地的沅倾觉得特别新奇,但丝毫不觉得突兀,相反,他倒是觉得这些人有着各自的质朴纯真。 唯有质朴纯真之人才当得上“美人”二字啊。 甚至就连不堪入目的泼妇骂街,沅倾都看出了美感。 为此,殿仪特意打趣沅倾,祝他以后找一个像徐大娘那样的人当夫人,引来了阳儿的强烈抗议。 徐大娘是本地的风云人物。沅倾在这里待了三个月,亲眼见证了她连赢十余场对骂。用词之精准,让自诩饱读诗书的沅倾也自叹弗如。而最神奇的是,无论对骂时的徐大娘用词如何污秽不堪,使得沅倾在场时必须捂住阳儿的耳朵,可一旦对骂结束,不出一个时辰,对骂的两位主角就能言归于好,称姐道妹。 沅倾想,这也许就是徐大娘的魅力所在。甚至某天恍然之间,沅倾觉得“徐娘半老”这个词用来形容徐大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殿仪感慨:这究竟是何等的扭曲啊。 在辛辣的食物、暴躁的美人和扭曲的美感下,三人一路游山玩水,终于到达了素有“峨眉天下秀”之称的山头。峨眉山共有四座峰头,景色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叫人沉迷其间。 “我们今日就露宿山间,如何?”沅倾提议道。 阳儿殿仪没有异议,而且有点跃跃欲试。以前也有过被天席地的情况,像那次在草原不就是直接寻片干净的草地躺着,可是这次,身在美丽的峨眉山脚下,不远处是溪水潺潺的声音,头顶有高大的叫不出名字的树,树上有啼叫的鸟,鸟的羽毛反射着阳光,阳光又透过树的缝隙洒在地面上。整幅风景如同泼墨画般浑然天成,不掺杂质。 “师父,这里真的好漂亮啊。” 殿仪抬杠:“那你觉得这里和塞外,哪个更美?” 阳儿不假思索的回答:“两个都美?” 可殿仪毫不退让;“如果一定要你选一个呢?” 阳儿有些恼怒,为什么一定要选呢。这两个地方各有其美好之处,为何一定要挣个好与不好出来。 “殿仪,你不要总欺负阳儿。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害臊。”沅倾在中间调停,免得这两人争得太厉害吵起来。 只是沅倾私心里还是更偏向阳儿的。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非黑即白之事,何必非要分个真假对错呢? 殿仪比不过二人联手,借着抓鱼溜走了。 “阳儿,你也去捡些枯树枝吧,不过记着别走远了。”沅倾见阳儿无所事事,就随便吩咐她做点事。 到了鸟儿都归巢的时辰,沅倾用阳儿捡拾来的枯柴生了火,殿仪也将自己捕的鱼清理干净了,沅倾刚刚也出去寻了些山间的野果野菜。三人围着火简单地烤鱼煮野菜。没有添加调料的烤鱼野菜味道有些寡淡,但三人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而沅倾摘回来的野果子其实是那种野柿子,个头很小,就算熟了也很涩,但阳儿还是兴致勃勃地吃了两个。 到了晚上,沅倾割了些溪边的水草摊在地上,又在边上撒了些随身携带的药粉用来驱虫,就护着阳儿躺下了,殿仪自然是又回了剑里。 火堆没有熄。黑夜里耀眼的光亮灼得阳儿睡不着,沅倾也察觉到,就用一只手轻轻盖在阳儿的眼睛上。阳儿鼻尖闻到师父手上沾染上的草木气息,突然觉得似乎只要有师父在,就什么事都不用担心。这种感觉真好。 ----------------------- “阳儿,起床了。” “我们今天去拜菩萨。” 昨天沅倾去摘果子时远远地看见对面山上有座寺庙,走路的话可能也就两个时辰。 “可是师父,你不是神仙吗?神仙也要拜佛啊。” “额。师父这不是还没去过寺庙吗,突然想去看看。再说了,我们还能去吃素斋啊。快点起床啦。” 阳儿摊手,自家师父突然变调皮了,怎么办? 然而,对面的山头看着近,走起来才知道什么叫做远,要不怎么凡间有句老话说“望山跑死马”呢。 殿仪最后实在走不动了,索性偷懒躲进了剑里,而沅倾阳儿两人就只能惨兮兮地走得双脚起泡,才赶在天黑前到了寺庙门口。 远远见到有人来,正准备关寺门的小沙弥停下了动作,等人近了,小沙弥双手合十,虔诚地道了声佛号。 沅倾入乡随俗,也学着他的架势问好。 小沙弥眉目清淡,许是被佛法熏陶的太好,一行一动皆是淡然,就连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 “两位施主可是要借宿?” “嗯。不知寺内可还有多余的房间?” “自然是有的,施主请随小僧来。” 小沙弥将他们迎了进来,又继续完成他的关门大业。之后才引着他们走向寺庙后方的厢房。 据小沙弥介绍,这座寺庙已有上百年的历史,虽然时间不是很长,但胜在灵验,所以平日里前来供奉的人很多。因此,寺庙特意在后院辟出一块空地,修了几排厢房。 今日留宿寺庙的香客不多,所以沅倾倒是运气好地分到了一间不错的厢房。 这间厢房的前面挖了一个池子,里面铺满了红莲,晚风兴起时,花香也与她作伴,不知沉醉了多少来客。 沅倾谢过小沙弥,才发现自己一直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小僧静心,施主不必客气,还请早些休息,明早会有人送早饭来。小僧先告退了。” 走了那么久,沅倾已经累的不成样子,再看阳儿,居然已经躺在床上睡过去了。 山中空寂,寺里的钟声就被衬得格外厚重。沅倾幽幽转醒时,晨光微曦。昨夜窗子没关好,被夜风吹开了,现在透过窗子还能看到几多朝霞。 沅倾估算了下时辰,不过才卯时。不过昨夜睡得太好,现在也已经没了睡意。披衣起床,沅倾直接就着前面池子里的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 昨夜来时天色不好,周围景象看不大清楚,现在才看了个大概。 厢房前是一片九曲回廊,两边种了几株木樨,拐角处立着一块巨石,再往前就是佛殿,只是不知道里面供了哪位菩萨。而钟房在厢房侧面的一个小山头上,但距离很近,所以那钟声才丝毫不减的传入了沅倾耳朵里。 此刻寺庙还很安静,沅倾猜僧人们应该还在做早课。大好光阴,的确不好浪费。索性回房拿了殿仪剑出来,虎虎生威地练了几招。 恰巧阳儿醒了看到自家师父的英姿,缠着他也要练功。 正好,试试无为剑。 当初窈娘赠剑给阳儿后,阳儿不方便随时拿着剑,就将它交给沅倾保管,而沅倾更懒,直接将它扔进了百宝袋,将近两年不见天日。 沅倾回忆了一套适合初学者的剑法,准备一式一式慢慢教阳儿。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阳儿没有基础,如今刚开始更是问题多多,下盘不稳,拿剑也拿不久。 暂时放弃。 “这样吧。以后每天早晨早起,先跑步,然后扎马步,再举重物吧。” 吧唧一下被布置了任务的阳儿还有些懵,这怎么突然之间就要早起了,她的懒觉啊,就这么离她而去了。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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