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秦卷扑扇着翅膀落下，小心翼翼地落在蟑螂的旁边。　　　　好大……在旁边看的话，这只蟑螂的尺寸看上去更是可观。　　　　几乎如同机械一般乌黑油亮的金属色外壳，下面是两片椭圆形重叠在一起的浅褐色薄翼，节状花纹伸缩的腹部边是六只坚韧有力的脚，每一只脚上都带有分叉的细勾，圆润弧度的三角形头部一头埋进浓绿的蔬菜里大口咀嚼。　　　　不知为何，眼前的生物虽然比秦卷大许多，但并不会带给她特别强势的压迫感，蟑螂那流线型的身体传递出的不是恶心和讨厌，而是一种诡异复杂的美感，她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蟑螂，看上去倒是比苍蝇耐看一些。　　　　比体型巨大的猫也可爱得多。　　　　秦卷落在它旁边的举动根本没有引起它的一丝注意。　　　　“那个，请问你是蟑螂先生还是蟑螂小姐？”虽然知道这个问题很愚蠢，但秦卷的脑子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搭讪话语。　　　　蟑螂像是没听到似的，嘴上毫不停顿地吃着剩菜，触须和黑黝黝的脚上全部都是菜里的油，在日光灯下发着光。　　　　秦卷只得又靠近了一些，把问题重新问了一遍，蟑螂仍然是那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老神在在地吃着菜。　　　　“咦，是没听懂我说的话吗？”秦卷锲而不舍，又跑到了蟑螂的旁边，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不知道蟑螂吃不吃苍蝇，她又放大了音量喊道，“蟑螂先生！”　　　　好在这次蟑螂终于把那三角形的脑袋转了过来，睨了秦卷一眼，然后，继续吃。　　　　“蟑螂先生……”秦卷小声地又叫了一声。　　　　“别人不和你说话，是因为不想理你，以及不想说话，别再这么不识趣。”蟑螂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又隐隐带着压抑的情绪，充满了不耐烦。　　　　秦卷在原地愣了片刻，默默的摸了摸自己那根粉红色的腿毛，使出她的能力，精神病人的万花筒，将卷纸瞬移到了十八的身边。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卷纸展开，她根本推不动卷纸。　　　　“嗡——”巨大的声响从上空传来，横亘的卷纸被一股大力一撞，呼啦啦地伸展开来，拖成了一长条。　　　　秦卷赶紧将十八推到卷纸里面，让卷纸裹住十八的身体，把他身上的水擦干。　　　　她抬起头看向上面，那只乌黑油亮的蟑螂扑扇着翅膀飞在高处。她刚想说两句感谢的话，扑棱棱，蟑螂又飞走了，继续在那盘子里，吃菜。　　　　秦卷只得将感谢的话语，默默埋进心里。　　　　十八被卷纸包裹住之后，身上的水分都被卷纸充分吸干了，他朦朦胧胧地缓了过来。　　　　“我还活着吗？”他虚弱地问道。　　　　“还活着，你看，你的触角还在动呢。”秦卷又将纸巾拽过去一些。　　　　“作为苍蝇却不会飞，还不如死了呢。”　　　　刚刚的那只黑蟑螂从上面的桌子探出头，声音冷冷地说道。　　　　秦卷看向那只蟑螂，这家伙什么意思，它是不是从刚刚两人用花生壳那边开始就看他们的笑话了。尽管它帮忙将卷纸拉开了，但是这句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不过，在这诡异的地方，能进行交流的生物原本就少，在对周围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树敌是一种不智的行为，秦卷想了想，还是对他道了谢。说不定以后有机会遇到的话，不至于给自己增加障碍。　　　　“蟑螂先生，刚刚真是非常感谢。”　　　　蟑螂沉默了片刻后，才哼了一声。　　　　“想不到你们这些吃屎的混蛋还知道互相帮助。我还以为你们只会为了谁能多吃屎互相陷害呢。”蟑螂缩回了脑袋，声音却从桌子的方向穿了过来，它的声音和内容反差相当大，明明声音清越十分好听，但却说着惹人厌的话语。　　　　“这家伙怎么和那只猫一样，左一句吃屎又一句吃屎，真让人讨厌。”十八有气无力地说道，他刚刚苏醒，并没有看到蟑螂帮忙的画面，对那只硕大黝黑的虫子丝毫没有好感。　　　　“你们难道不是准备去白色的门旁边，枯萎山茶的花盆那边吗？现在那里有一群苍蝇在聚餐呢。”说完蟑螂发出嗡嗡的声音，似乎是在笑，但又笑不出来，只能摩擦翅膀表示好笑。　　　　“聚餐？”秦卷联想到之前吃屎这个词，原本就吐过的肠胃隐隐作痛，喉咙口又开始发酸。　　　　“秦卷，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去吃一点，之前那只苍蝇不是说请你去吃蜜的吗？你不用管我，我现在已经好了，你吃完之后，我们再一起回去。”十八缩在卷纸里面小声地说道，“我躲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的。”　　　　“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吃什么不重要，以后还有机会的。”秦卷怎么可能把十八一个人丢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且潜藏着各种不明的危机。　　　　“吃蜜？那只苍蝇说是吃蜜？那你们就去吃蜜好了，不要太惊讶了。那可是不太一样的蜜。”那只蟑螂又继续插嘴道。　　　　刚刚明明还不理人，现在怎么这么啰嗦。秦卷心里的那一丝不痛快一点一点地从心里钻了出来，她强忍着不爽的心情答道，“谢谢你的提醒，蟑螂先生。”　　　　“洛成。”　　　　“什么？”　　　　“我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秦卷。”　　　　“秦卷？什么卷？”　　　　“卷发的卷。”　　　　“真是怪名字，你不会是快乐苏打水的那个秦卷吧？”　　　　蟑螂将那名字在口中念叨了好几遍，然后突然问了这样一句，它甚至直直地从桌子上面飞了下来，落在了卷纸上，靠近了秦卷和十八。　　　　这家伙竟然认识自己，不过想到之前在隼形目那里的遭遇，让秦卷没法不起警惕性，她马上就答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就是叫秦卷而已。”　　　　蟑螂不知道信了没有，只是站在卷纸上，直勾勾地盯着秦卷。如果是人类的身体，秦卷估计要掉满地的鸡皮疙瘩了。　　　　比自己大上几十倍的可怖昆虫冰冷地瞪视，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让秦卷心里突突乱跳。　　　　“那还真是巧，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也认识一个叫秦卷的女人。”蟑螂扑扇翅膀，在空气中掀起小小的旋风，油腻的菜的气味从那旋风中传递了过来。　　　　它又飞到桌子的旁边，爬向那盘菜，这次的速度有些慢，短短的距离，它似乎爬了很久，只是站在盆子旁边发呆，并没有像刚刚那样埋头进去大吃大嚼。　　　　这家伙是什么人，他怎么会认识自己。秦卷心里突突直跳，然后又沉静下来，或许他只是见过那个广告而已，快乐苏打水的瓶子上面也印有自己的头像，认识好像也不奇怪。　　　　“秦卷，那家伙是你认识的人？”十八看秦卷站着不动，忍不住问道。　　　　“不是，应该是认错人了。”秦卷将湿漉漉的卷纸从十八的身上扯开，“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秦卷，你说，那只蟑螂，说不定本来也是人类，到了这里，才变成那种样子的。”十八瞥向蟑螂的方向，他努力地伸展开触须，后脚将翅膀捋顺，他终于从落水的恐惧中挣脱了出来。　　　　“要不，我们过去问问，不过，那家伙说话可真难听，和那只猫差不多的水准。”秦卷凑近了十八，她现在已经差不多习惯苍蝇那怪异的脸了，极其小声地嘀咕着。　　　　“啊，那只苍蝇来了！”十八突然转过脑袋，搓起了前腿。　　　　秦卷也听到了翅膀扇动的声音，不过，更加吸引了她注意力的，是空气中隐隐飘过来的，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　　　　比起这种让人想吐的味道，蟑螂身上的油腻气味简直可以算是香水味了。　　　　“哎呀呀，翻译官大人，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我和朋友们一直在等着你们一起来呢，蜜不多了呢，我特意给你们留了！”随着翅膀扇动声音的停止，恶臭之源停在了离两人不远的地方。　　　　在秦卷和十八的面前，之前遇到的那只苍蝇，脚上还残留着半凝固的黄色固体，翅膀上也沾了一小块浅黄色的污渍。随着它不断地张开嘴巴说话，触须抖动，那恶臭的气味也不断地加深，像是感染源一样几乎把周围的空气全部传染了。　　　　秦卷突然全身一阵发毛，她瑟缩着后退了一步，靠在一边十八的旁边，镇定下来，声音也刻意地加强了语气，“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一点也不饿。”　　　　“是吗？那我的朋友们可是会失望的。只是去看看，也不会怎么样的。”　　　　散发着恶臭的苍蝇又向前进了一步，声音也变得粘稠恶心起来，它沾了黄色固体的前腿突然伸进了正在说话的口中，用力地舔舐。　　　　“啊——真是至高无上的美味！”它一边舔舐一边用极为铿锵有力的声音赞美道。　　　　秦卷觉得自己脑中有根弦崩断了，她已经忍耐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