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下午天又阴下来，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窗上咚咚作响。　　　　辛彦拿着一卷杂志靠在黑色牛皮沙发里，他只开着角落的落地台灯，光晕打在手上，晕染开淡淡的浅黄色。　　　　一个小时前，麦青走了，辛彦开玩笑：“留我一个人在，不怕东西丢了？”　　　　麦青笑：“你一个大明星，我还怕你跑了不成。”　　　　雨下得久了，一楼又冷又潮，辛彦紧了紧羊绒大衣，露出一个苦笑。　　　　门外偶尔有车经过，辛彦总是留心听着声音，但又一次次等来失望。　　　　直到刚才，雨声中传来一声特别炸耳的轿车关门声，随后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接近，丁玲当啷的钥匙串在门外响了一阵，突然陷入了安静。　　　　辛彦一下子站起来。　　　　厚重的木门咿呀一声，门外的人拎着钥匙串正抬脚进屋，突然被灯光惊得一怔，随即她的目光就与屋内的人对上。　　　　游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慢慢皱眉走进屋子：“你怎么在这里？”　　　　辛彦微微僵了一下，笑得很不自然：“你……还记得我？”　　　　游来放下钥匙，走到另一张沙发坐下，似乎有点奇怪他的问题。“为什么不记得，你这么有名，到处都能看见。”　　　　辛彦神色暗了暗：“哦，你是说这个。”　　　　游来皱眉看了他一眼，被雨水打湿的刘海紧紧贴在她的额头，乌发红唇，衬着明丽的眉眼，使人不敢逼视。　　　　辛彦转开眼道：“不如你先换衣服？”　　　　“不要紧。”游来甩了甩头发，不太当一回事。“你来找我什么事？”她问。　　　　辛彦垂眸看了看时间，说：“我们出去说吧。”　　　　游来不解地看他，刚想问为什么，一个喷嚏就冲鼻而出。　　　　辛彦紧张问：“你没事吧？”　　　　游来捂着鼻子一边摇头一边说：“没事……”话还没说完，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喷嚏，这情况已经没法正常说话了，她匆匆说了声抱歉，冲上了楼。　　　　辛彦低头无声地笑。　　　　游来上楼五分钟，辛彦就在原地站了五分钟。木地板隔音很差，楼上每一个脚步声楼下都听的一清二楚。吹风机呜呜地响着，辛彦又听了一会儿，跺了跺脚走到门边去。　　　　吹风机停了后很快游来就从楼上下来。　　　　辛彦注意到她的头发全都放下来了，之前的黑色羽绒大衣也换成了浅褐色翻皮外套，显得她整个人的轮廓突然就清晰起来了，似乎跟记忆里的那个态度张扬的游来又重新对上了号。　　　　“走吧。”她拉好拉链，把脸藏进竖立的毛领内。　　　　辛彦愣愣地看着她，过了会才反应过来，问：“去哪？”　　　　“肚子饿了，出去吃饭。”游来直接绕过他开门。　　　　辛彦慢了一拍说：“还不到四点……”　　　　游来站在门外看他：“我没吃中饭。”　　　　辛彦脱口而出：“我也没吃……”　　　　游来眨眨眼，笑起来：“那还等什么？”　　　　门一关上，两个人一转身又同时愣住了，看看雨又看看对方，有点尴尬。　　　　游来抱怨道：“我忘带伞了。”　　　　辛彦也很无奈：“我伞在车上。”　　　　这场雨下了好几个小时了，一点都没有变小的样子。　　　　游来看看停在马路对面的车，想到自己刚吹干的头发，不情愿地往包里掏钥匙。“你等会儿，我进去拿伞。”　　　　刚回头，手腕就被人拉住，辛彦说：“算了，别拿了，我胃有点疼。”　　　　游来停下动作，飞快说：“我车在对面，你呢？”　　　　辛彦也朝斜对面指了指，游来顺着他手看过去，那方位只有一辆蓝色的吉普。　　　　“坐我的车吧，这里我比较熟。”说着她就把背包往自己头顶一遮，直接冲进了大雨中。冲到半路直觉不对劲，回头看，辛彦还站在骑楼下没动，她皱眉朝他大喊：“快点过来啊。”　　　　辛彦还是没动，游来又等了几秒，实在顾不得了，再等下去衣服又白换了，几个箭步直蹿到自己车上。　　　　她从车里翻出干毛巾擦身上的雨水，一边擦一边往对面看，一眼，两眼，越看越有问题。她甩下毛巾，匆匆跑下车，后车厢里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她手忙脚乱地一通翻找，终于从最下面翻出了一把长柄伞，又匆匆跑向对面。　　　　“喂，你没事吧。”游来撑着伞，微微喘气地停在自己工作室门前。　　　　辛彦弯腰半倚在门上，听见她问话才慢慢抬起头。　　　　游来看了看他发白的面孔，轻啧了一声，“这么严重？你是饿了好几天了吧？”　　　　辛彦勉强笑了下：“我只在早上喝过一杯咖啡。”　　　　游来叹口气，“要不要我背你啊……”　　　　辛彦嗤笑一声，“我怕你直接趴马路上。”　　　　游来点头，“行，那您自己走呗。”她空出一只手使劲撑起辛彦，“别腿软啊，我可抬不动你。”　　　　辛彦低头看看她，暗自皱眉，怎么又觉得跟记忆里的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游来又要扶他又要撑伞，觉得两只手都不够用，一抬眼正好撞见他眼里，辛彦慌了下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调开目光。游来好笑地看他说：“比当初进步多了，不会再动不动就脸红。”　　　　辛彦一听猛地低头，四目相对，游来眼中带着淡淡的调侃意味，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看着看着，他的脸不禁又慢慢热起来了。　　　　“本来想带你吃火锅去去寒……”游来左右看了看，无声笑了下。　　　　四周热气腾腾，充满了食物的香气和温暖的氛围，对面的人闲适地喝着海鲜粥，在寒冷天气里，这里的一切看上去是那么舒适怡人。　　　　她慢吞吞地举勺尝了一口，眉头微微一皱，默不作声地把勺子放回碗中。　　　　辛彦喝完一碗粥，接着又盛了一碗。　　　　“好吃吗？”游来无聊地问，手里的调羹无意识地在碗里搅拌着。　　　　“还不错。”辛彦放下碗，往她那边瞟了一眼，抬起头，“你不喜欢粥？”　　　　游来回道：“比起火锅是算不上喜欢。”　　　　辛彦笑：“这次我欠你，下次请你吃火锅。”　　　　游来抬手阻道：“你等等，”她把粥碗推到一边，“我跟你……我们两个什么时候交情好到可以相约一起吃饭了吗？”　　　　辛彦愣了愣，脸色慢慢沉下来，自嘲地一笑：“是，我忘了，游导一向规矩多。”　　　　游来皱眉看他：“娱乐圈混久了，好的没学到多少，坏毛病一点不少学。”　　　　辛彦的脸顿时完全冷下去。　　　　游来觉得好笑，看他也没有想继续吃饭的样子，直接问：“你特地来找我有什么事？”　　　　辛彦沉默得像个雕塑，游来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还早，粥店里客人不多，店老板在柜台遥遥打量角落那桌男女，他这偏僻的小店里鲜有这么光彩照人的俊男靓女来光顾，再加上那男的看上去还真有几分眼熟，叫他不由得不开始起了怀疑。　　　　店老板叫住正在收拾桌椅的服务员，指着角落问：“认不认识那两个人？”　　　　中年阿姨狐疑地转头看去，“啥子人？”　　　　店老板在她耳边小声说：“那个男的像不像那个电影明星？”　　　　“明星？”阿姨更疑惑了，转头又看了看，半是赞同的点头：“是挺眼熟……”目光转到游来，漂亮是漂亮，但却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哪个可能，明星咋个会来我们这里？”边说边提着水桶匆匆进了后厨。　　　　剩下胖老板还在犹疑不定地观望着。　　　　红到辛彦这种级别的明星，平时对人们的目光最是不当回事，但是有一种目光却是最让他们警觉的。　　　　“走吧，出去再说。”辛彦突然站起来。　　　　游来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出不对劲，也警觉地跟着站起来。　　　　她把车钥匙给辛彦：“我来买单，你先出去等我。”　　　　这个时候，辛彦没跟她争辩，很上道地独自一人先出了门。　　　　小店老板盯着辛彦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游来叫他：“结账，老板。”　　　　胖老板一回头又不由盯了游来好几眼，一边心不在焉地找钱，一边试探地问游来：“你们……是明星吗？”　　　　游来面无表情地抽走他手中的零钱，亮出手腕上的纹身道：“不是，我们是洪兴。”　　　　游来一推开店门，熟悉的雨伞就出现在头顶。　　　　“怎么不去车里等？”　　　　“……你忘了我们只有一把伞。”　　　　她挑眉一笑。　　　　辛彦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走吧。”　　　　游来抬头看了看他，辛彦感觉到她的目光停在自己脸上，硬生生忍住没把手从她肩膀拿下来。　　　　车停得不远，他们沿着绿化带大步走过去。雨声淅淅沥沥，地上到处是积水，急促的脚步溅起一连串小水花。　　　　接近下班时间，马路上的车子又流动起来了，路边时不时就扬起一阵阵水浪。　　　　“小心。”　　　　随着这一声轻叫，电光火石之间，游来发现自己被人扑在了车门上，雨伞挡住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水浪袭击，也把他们两个单独围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四目相对，他们静静看着对方，时间流转，游来忍不住皱眉：“你不起来吗？”　　　　辛彦轻咳一声，举着雨伞默默退开一步。　　　　游来没好气地皱眉揉腰，“我说你，下次别这么用力行吗？”正说着，眼角仿佛看见闪光灯一闪而过，她一僵，随即正色道：“快上车，有人跟踪。”　　　　辛彦一听也僵了僵，游来不由分说地上车发动，他回头看了一眼，才跟着坐上车。　　　　游来的车技很好，下着大雨仍挡不住她风驰电掣般的速度。　　　　辛彦心惊胆颤地抓着扶手，游来除了关注路况更密切注意着跟踪他们的车辆。连着换了几次方向后，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甩掉了跟踪的狗仔。　　　　游来缓缓慢下车速，随着车速缓下来，她的脑子也慢慢沉静了下来，好多不言而喻的想法一点点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发觉有人在跟踪你？”她问道。　　　　辛彦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淡淡道：“中午来找你的时候。”　　　　游来呵一声，“你果然学坏了。”　　　　辛彦无言静默。　　　　车子在路边小巷停下，游来冷冷道：“下车。”　　　　辛彦转头看她，游来平视着前方。　　　　小路上很冷清，连条流浪狗都没有。　　　　辛彦前后看了看，开门就要下车，听见游来微微讽刺道：“哦，那把伞你可以拿走，”辛彦回头，游来斜过眼来，“我怕外人看见会骂我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