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苏隐白对一切奇奇怪怪的毒物都有着莫大的兴趣，只是他不爱出谷，无事不出东苑。去得最远的地方还是温溪谷境内的雁山，还是为了采药。　　　　他不爱远行，那些有求于他的人自会亲自上门拜访。对于请苏隐白去兖州迟家的事，迟燕本不抱任何的希望。三界无人不知这位苏药使性格乖戾轻易不出谷，并且从来不上门，因此当苏隐白答应她的请求时，迟燕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身体微微前倾，小心翼翼地确认，“苏公子，您刚是说……愿意随我一同前往兖州？”　　　　“怎么？”苏隐白重重撂下茶盖，抬头看她一眼，将手里的茶杯搁在舒青端着的托盘上，无所谓道：“你这么一问，我又不想去了！”　　　　迟燕一阵懊恼，立马接口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这就去整顿仙船，明日一早就可以出发。”她怕苏隐白真的反悔，连忙站起身俯首揖礼告辞：“时间紧迫，明日辰时，迟某在谷口恭候苏公子大驾。”　　　　她穿着一身黑色圆领长袍，头发高高束起，作男子打扮，负手疾行时也颇有几分男子的洒脱之感。　　　　等人走远了，春江这才急道：“公子，谷主还未归，您要不再等等？”　　　　“好。”苏隐白附和地点点头。　　　　春江心里一喜，福了福身，正要说话。　　　　苏隐白却突然脚尖一点，身下的椅子滑出去，一直到议事厅门口处被高高的门槛拦住才停下来。他蹬着门板转过身，笑得不怀好意，“既然你想等，就留这儿等吧！他几时回来，你几时才能从这里出去。”　　　　虽然知道自家主子是个阴晴不定的人，春江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隐白最烦有人跟着他，就连平时去雁山采药都孤身一人，这次却非要带上舒青同行，惹得谷里的人对舒青的身份十分好奇。　　　　舒青提着食盒一路从厨房回到东苑，听到了许多脑洞大开的猜测。　　　　“以我们公子的脾气，既然愿意带着她，心里肯定是对她满意的。”一位小丫鬟绞着帕子，痛心疾首道：“说不定这姑娘早被谷主看上了，我们公子眼下趁着谷主不在，就想……找个由头带人私奔？”　　　　“呜……”旁边的黄衣小丫赞同地点点头，靠着柱子上摸着下巴沉思，过了会儿突然一拍巴掌，道：“会不会是我们谷主失散多年的亲妹妹，才相认，怕再丢了就走哪儿带哪儿？”　　　　被挤在最后面的丫鬟，探出头弱弱地举起手，同伴们的目光都看过来时，她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只有我觉得跟公子一起出门，是……灾难吗？以公子的个性，越不待见谁才越想时刻都盯着谁吧……”小丫头越说越没底气，说完后紧张地看着众人。　　　　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　　　　半晌后，领头的小丫鬟打破沉默，“哈哈哈……那个我去前厅看看春江姐姐……”　　　　“啊……我去看看后院的衣服干没干。”　　　　挤在柱子后蹲墙角的人呼啦啦散了个干净。　　　　小丫鬟一脸无奈，心道：我不就说了个大实话，有这么可怕吗？　　　　她撇撇嘴，出了藏身的地方，往长廊那头走去。埋头刚走两步，忽然撞上一个人。小丫鬟捂着鼻尖，连忙后退两步，“对不住，对不住……”她按着鼻子抬起头，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结巴道：“公…公…公…公…”　　　　苏隐白不悦地皱眉，弹了弹指尖，漫不经心地斥道，谁是公公，怎么说话呢？”　　　　“公……额……子”小丫鬟冷静下来一开口，没想到打了个响亮的嗝。她惊慌地捂住嘴，“额……”打了一连串的隔。　　　　苏隐白满意地抬步离开，舒青提着盒子跟在身后，转过回廊时没忍住扭头向小丫鬟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小姑娘涨红着脸，挂着两泡眼泪，捂着嘴可怜巴巴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舒青叹了口气，心道：说就说吧，怎么就让这个小心眼听到了呢！　　　　回到东苑，苏隐白二大爷一样卧在美人榻上，指挥着舒青收拾东西。　　　　“这件衣服不要，换成披风。”　　　　“哎呀，不是这件，是黑色那件。”　　　　“你怎么笨手笨脚的？蠢死了！就在你左手边，眼睛那么大，用来出气的吗？”　　　　一通收拾，到丑时舒青才睡下。躺了不到两个时辰又被苏隐白给闹了起来。　　　　“公子，这才卯时不到，起这么早干嘛？”舒青冷着脸问，眼睛里能喷出火。　　　　“说你蠢你还不信！”苏隐白提上包袱，推着她往前走，“跟着他们一起，树大招风的，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　　　　两人绕道，从温溪谷的密道走，避开了迟燕等人。　　　　下雨了就歇一天，天黑了就住店。走走停停，花了半月有余才到了兖州地界。与先前的绵绵阴雨不同，兖州这阵子烈日炎炎，一大早吹过来的风都是烫的。　　　　舒青戴着帷帽实在憋闷的厉害，索性卷起面纱透透气。她以手作扇在耳畔扇着风，走在兖州街头，新奇地四处打量。　　　　街道旁有个做糖画的小摊，舒青看的入迷，再回身时，被突然躁动的人群带着逆行到了一处酒楼门口。　　　　她茫然四顾，哪儿还有苏隐白的身影。　　　　齐蕴坐在酒楼靠窗的那边，人群涌过来时，他下意识皱眉去看。一眼便望见了逆行的那个人，一袭青衫，玉带束腰，玲珑背影似曾相识。他蹭地一下站起身，握着拓雪的手微微发抖，毫不犹豫地纵身跳窗而下。　　　　“比武招亲，迟家大小姐比武招亲！”一阵急促铜锣声响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看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更加拥挤。舒青一不小心被推了个趔趄，向后倒去。她下了一跳，慌乱地撑起一方小结界。　　　　“咚……”一声，倒进了个温暖的怀抱。舒青回头，只看到了那人泛着胡茬的下巴。　　　　“江篱，是你吗？”那个人问了声，臂弯渐渐收紧，嗓音沙哑道：“你回来了对不对？”　　　　舒青正想回他，耳边却猛地炸起一声怒吼，“松手，你是谁？你快给老子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