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名

外面的谈话汤媛并不清楚，她只感觉这个便宜爹实在是太聒噪了，一直对着她说个不停，后面的话她都没有怎么听，因为额头越来越烫了，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了起来，再然后，秀才爹的声音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换了一波人，而且她嘴巴里还被塞了什么东西，温热的液体顺着肠道流进胃里，她的嘴巴还在不受控制地吮吸着，发现她嘴里的东西是什么，汤媛不由地老脸一红，她居然……这么快就抛弃了美人娘，津津有味地喝着别人的奶水。　　　　“呦，这孩子醒了，你看看这小模样，可真俊的很。”　　　　汤媛刚睁开眼就被发现了，抱着她的人是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圆脸妇人，中等长相，她梳着不太繁杂的发髻，头发都被缕到了后面，身上还套着一个麻棉布料的蓝色衫裙，看见汤媛醒了，她整了整衣服，手放在汤媛的额头上探了探温度，过了会儿才说道:“呦，这孩子壮的跟个牛犊一样，就这么一小会烧都退的差不多了。”　　　　妇人的声音很大，跟美人娘亲温声细语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她说话也很是干净利落，汤媛骨碌碌地睁着大眼，满是好奇，她不明白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她那个便宜爹哪去了？　　　　因为被妇人抱在怀里，汤媛头被挡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直到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她才知道，房间里并不只有妇人一个人。　　　　“这孩子确实命好，这得多亏了汤秀才发现的早，要是晚一步，寒气进入肺腑就不好治了，我们家冬青这个季节不出门还老是生病来着，更何况这孩子不知道被冷风吹了多久。”声音里满是对汤媛怜惜和经历的感叹。　　　　“我说王娘子，你们家冬青就是被你们两口子宠的太狠了，我们家大牛从出生到现在都没生过一次病，跟个壮牛犊似的，你平时也把孩子抱出来转转，不能整天闷在屋子里。”抱着汤媛的妇人的嗓音很大，汤媛紧挨着她都能感觉到声音的震动，汤媛小心地往后避了避，总算感觉声音没有那么震耳了。　　　　听到妇人的话，被称作王娘子的妇人只是笑了两声，没有对养孩子这件事进行深入的沟通，她应该是不太认同妇人的话吧。　　　　“好了，郑娘子，让我看看这孩子怎么样了。”　　　　随着说话声的响起，汤媛被塞进了另一个人的怀里，她睁开眼睛仔细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声音的主人是一个鹅蛋脸的妇人，长相中等偏上，她的穿着比郑娘子精致了好多，发髻里还插着簪花，而且衣服也是全棉面料的，被抱着的汤媛感觉舒服了好多。　　　　汤媛眯着眼在王娘子的怀里蹭了蹭，刚刚吃饱，她已经有点困了。　　　　“这么个机灵的孩子居然有人舍得不要，你看着眉毛、眼睛、嘴巴长得真是精致，要是我，我可舍不得扔，刚刚她好像还会认人了，水汪汪的大眼盯的我心都要酥了。”被王娘子这么一夸，汤媛通体舒坦，也不困了，她好心情地蹬了蹬小腿，美得不行，没错，她就是那么可爱。　　　　夸了汤媛一通，王娘子总算是想起了正事，又把手伸到汤媛的额头探了探温度，顺便也掖了掖她身上的被子，把她蹬出来的小脚丫塞进了被褥里，关键是王娘子是先摸得汤媛的脚丫，后摸得她的额头，这让汤媛嫌弃的不行，就算那是她自己的脚丫子。　　　　“总算是不烫了，这下汤婶子总该放心了，我去叫他们进来，你先抱着孩子。”王娘子说完又把汤媛重新塞进了郑娘子的怀里，匆匆地掀了门帘出去。　　　　等了好久都没有见到其他人过来，汤媛终于忍不住了，呼呼大睡了起来，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身边传出睡觉的鼾声。　　　　汤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不仅是因为白天睡得太多了，而且是因为……她想去卫生间，可是现在她还只是一个刚满月的孩子，无法做到生活自理。　　　　无奈，汤媛只好大哭。　　　　“哇~”婴儿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尤为吓人，汤媛的哭声猛地一顿，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哭声就是她的，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就继续哭了起来。　　　　可是，鼾声越来越大，身边的人还是没有被她吵醒，直到汤媛感觉到身下的被褥慢慢被浸湿，她不由地哭的更大声了，声音都哽咽了起来，她居然尿床了，好丢人，好委屈。　　　　过了好久汤媛嗓子都快哭哑了，终于听到了一些声音，不过却是旁边房间开门的“吱呀”声，过了一会，就听见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隔壁的便宜爹被吵醒了。　　　　“娘，圆圆怎么哭了，是不是又发热了。”便宜爹关心地在门外问询，声音却小的不行，就在汤媛以为身边的人根本不会被吵醒的时候，身边的鼾声却停了下来，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床上坐了起来。　　　　“明礼啊，你怎么出来了。”果然亲儿子的声音更有穿透力，汤媛哭了这么久都没有吵醒的人，居然被便宜爹两三声给叫醒了，而且汤母醒来后没有先查看汤媛是为什么哭的，反而是嘱咐着便宜爹:“没事，孩子有我看着呢，你先回去睡觉。”　　　　“娘，圆圆怎么哭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便宜爹也叫她圆圆，难道她就跟这个字这么有缘分吗？到哪都摆脱不了，不过看在他这么关心她的份上，她原谅他这么叫了。　　　　“小孩子尿床了，你赶紧给我回去睡觉。”听到便宜爹待在外面还没有走，汤母说话的口气也强硬了起来，给汤媛换被褥尿布的手也没那么小心了，使得她娇嫩的皮肤被粗糙的麻布蹭的有些刺痛。　　　　不过汤媛没敢吭声，乖乖地任汤母摆布。　　　　外面沙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听到关门声，床上的黑影才重新躺了下来，她迎着月光看着汤媛，有些浑浊的眼珠看起来熠熠生辉，汤媛吓得赶紧闭眼装睡，良久之后汤媛听到一声叹气声，又过了好久，就在汤媛以为汤母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听到汤母有些苍老的声音。　　　　“你个女娃娃倒是乖巧的很，是知道自己被亲生父母丢了吧，本来我是不同意把你留下的，但是明礼他……，罢了，养就养吧，只是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唉~”　　　　又过了很久，身边终于传来了规律的鼾声，这时汤媛才睁开眼，她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她能做到怎样，不过还好，听汤母的意思，汤媛暂时不用担心又被丢了，这还多亏了便宜老爹。　　　　就在汤媛躺在床上感慨的时候，一群人顶着月光沿着汴江仿佛在找什么东西，找了一夜也没看见有什么收获，在天亮前又纷纷散去，根本没被附近的居民看到。　　　　这些事汤媛都不知道，她现在关注着另一件头等大事，因为便宜爹要给她起名字了！　　　　她不想再叫汤媛这个名字了，所以在便宜爹翻词典的时候，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同样盯着看，就担心被起了一个不喜欢的名字。　　　　便宜爹翻着词典看了良久，汤媛跟着盯得眼睛都涩了，这才见他放下词典，摸着不存在的胡子摇头晃脑道:“《说文》中有说‘媛，美女也，人所援也。从女，从爰，爰，于也。’，《尔雅》中也有说‘美女为媛。’，干脆就起一个单字媛，连在一起名字读作汤媛。”　　　　听到便宜爹开口这么一说，汤媛只觉得心都碎了，怎么绕来绕去还是这个名字，她应该庆幸她名字里的那个字不是圆规的圆吗？　　　　汤媛还没来的及庆幸，只听见便宜爹继续自言自语嘀咕道:“小孩子都要起个贱名，好养活，这孩子刚出生就被丢弃，经历过于坎坷，干脆起个乳名，但是乡下人起的那些狗蛋，狗剩之类的乳名委实太过难听，乳名就叫做……”便宜爹沉吟了起来。　　　　汤媛也紧张地在心里不停地祈祷，不要，不要，不需要乳名了，就这个名字就挺好的了，可是，就在这时又听到便宜爹的声音:“乳名就叫做圆圆吧，圆周率的圆，而且这孩子长得也圆圆胖胖的，一脸福气，到挺契合这个名字的。”　　　　说好的白白胖胖呢？怎么变成了圆圆胖胖，会不会用词，白白还能勉强当做夸赞，圆圆是夸人的嘛，呜，她好伤心，好想哭。　　　　“哇~”汤媛出生后第一次因为名字哭了起来，可是她哭的时候还听到便宜爹爽朗的笑声:“哈哈，这孩子是因为有名字了，开心的都哭了。”　　　　汤媛不由地哭的更伤心了。　　　　不靠谱的爹，偏疼爹的奶，她过得这是什么日子，不过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就算鸡毛遍地，就算每天过的兵荒马乱。　　　　日子还要过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