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张了张口,无意间对上浮笙的眸子。 那双眸子清冷的让他一怔,便最终没有将提醒的话说出。 不多时苏御卿已将酒挖出,本想随手倒掉里面的酒留下小木壶,却被浮笙伸手拦住,道是酿都已经酿了,倒掉颇为可惜。 “鬼界还有一种花,加上后能消减苦味,待到了鬼界试试,若不行再倒掉也不迟。” 他如此说着,替苏御卿收好木壶,神色看不出半点异常。 南溪在心中叹了又叹,很犹豫这个闲事是管与不管。 浮笙的性子明显撞南墙也不会回头,而苏御卿该聪明时偏偏对浮笙信任的要命。 他去提醒不定还要被当做挑拨离间。 吃力不讨好,不若走一步算一步。 三人互相不语的往前走着。 苏御卿心情不佳,一路逮着林中妖兽欺负,或是揪个树叶练习幻术。 变人自然还是用本人身上的东西能更真实,但若一根头发一根头发揪着做练习,不秃也要疼的头皮发麻。 浮笙缓步跟在她的后面,笑眼瞧着那揉搓树叶,对树叶发脾气的女子。 眸中只为她的身影糅碎世间的缱眷与温柔,这等闲暇时光也就只剩在迷雾深林的这段时日,今后怕是难再有。 没人知道他多不舍,也没人知道他有多想贪恋的将她抱紧。 只是苏御卿心脏疼的频率越发高,他尚且能忍,她却每每疼到面色惨白,还故意不让他瞧见,装着没事,鼻尖上却挂着汗珠,眼眶子都泛着浅淡的红晕。 他又怎忍心看她一次次如此痛苦,生离他做不到,唯有死别。 要么他魂飞魄散消失六界,要么涅槃重生,塑为凡身。 倘若不是她垂头时的那一抹温和,倘若没见过她抬起小脑袋时灿若星辰的双眸,倘若那晚的风没有吹进他心房,倘若他没有与她在青石路上同唱采薇,倘若他没有为她肩膀处的伤口心疼,倘若那一夜他的唇没有印上她的唇瓣,那么他还是那个无情的浮笙,只为复仇而活。 可他见到了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柔情,那双亮晶晶的美目里清晰映着他的身影,那晚的风温和的拂过了心尖,留下酥痒的心动,她的唇有着甜甜的味道,一切都让他无法抵抗的沉沦。 不动情则已,一动情便是堵上性命也要拼一个执手的可能。 早知今日能重新来过,他许再不会选择踏入神女宫,可若不能见她眉眼,这一生就仿若潦草的荒度。 心动是很微妙的瞬间,一眼万年,一瞬永恒。 千丝万缕的红线中交缠着他与她,又岂是躲得掉的。 主动食言违反约定,如今种种他都心甘情愿,如饴吞下。 “卿卿。” 苏御卿转过身,九月的风减退了暑意,带着秋天的凉爽吹散了她的发丝。 她隔着十多步距离望他,他张开怀抱什么都没有说,她却控制不住的扔掉树叶提起裙角就朝他奔跑。 方才所有不高兴都被这一抱给消的一干二净。 “浮笙,我都走累了。” 那个不羁的女子嘟着嘴巴,露出对爱人才会有的依赖,不自觉撒起娇,脚丫轻轻踩上浮笙的鞋面,胳膊紧紧勾住他脖颈,大而长的眼睛笑眯成月牙,一抬脸就亲上了他的下巴。 浮笙的小步小步带着她往前挪动,臂弯小心翼翼的搂在她的腰与后背处,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摔下去。 戏谑的以鼻间蹭了蹭她的鼻尖,浮笙故作无奈反问“那怎么办?” 苏御卿娇嗔的瞪他一眼,不安分的动了动身子。 “你抱我走嘛!” 浮笙忍俊不禁轻笑出声,微微弯身将人打横抱起,还转了个圈。 脚下枯叶吱吱作响,两人倒是欢快,又唱起了歌,将南溪彻底遗忘在了后面。 苏御卿一边哼哼,一边时不时蹦出一句歌词,不太连贯,也不太着调,却唱的很是欢快。 “枫叶寄存纸上的信笺,我等秋意凉透我研好墨盘,勾勒你清秀的容颜。” “看春暖花开开开开不出你的温婉,我面朝大海海海海里漂泊的轮船。” “浮笙你怎么不唱!” “你跟着我一块唱啊,我一个人唱多没意思!” “好,好,我跟着神女大人学。” 两人一言一语的走着,仿佛世间烦忧皆与他们无关,闲云野鹤无拘无束的过着只有两个人的日子。 随着时间苏御卿已完全掌握幻术,浮笙便时常揉着她头发夸赞一番,然后将自己会的其它东西也一并教与苏御卿。 她沉迷其中,忽略了他眸中时常一闪而过的复杂。 她成长的越快他越放心,她也就越发不需要他,他此去凡界自毁根基,修练起来定多有麻烦,届时她若已重整神女宫,成为正在拥有实权的神女,他不过是个小小凡人,历经春夏秋冬,历经沧海桑田容颜变换,她可还能像现在一般将头抵在他的肩头。 他不知道,不确定,又深深的害怕。 转世后的他没了记忆,没了根基,那可还是他? 她又可能认出他? 还是真的将他忘掉,恩断义绝。 越靠近迷雾森林边界,浮笙的心就越发沉重。 因得雪团的缘故,这一行虽小兽不断,却并未遇到过凶猛的妖兽,虽说雪团长的小又很没用的样子,从血脉上却是压制着所有妖兽,也算是苏御卿白捡来的一个金手指。 连接六界的门分布在迷雾森林与神女宫的各个方向,而神女宫和迷雾深林属于被门包围住的中心点。 出迷雾深林后会有似漩涡般的‘门’,踏过这道门便能传送去鬼界。 毕竟徒步的脚程较慢,到达迷雾深林的边界时足足耗费三个月之久,冬雪都已下过,苏御卿衣裙单薄,便是有浮笙照顾也难抵冬寒,当下见了门就想往里踏,满脑子快去快回。 浮笙眼疾手快的将她拽住,若是单独进去会被传去鬼界不同的地方,失散后想再找到可是难上加难。 当下叮嘱苏御卿收敛气息,一边牵住她的柔荑,一边箍住南溪的手腕,这才带头往前走。 该来的总会来,进了鬼界,也就开始了分离的倒计时。 南溪微微挑眉,他相信比起箍着他手腕,浮笙可能会更想要揪着他衣襟拖着走。 两界之间隔着一道门仿佛就是一个跨步的距离,并不像电视剧中会有守门人,交出通行证才能过,鬼界不仅没有守门人,来来回回也只有三三两两的鬼魂。 而那些鬼魂对他们也没什么兴趣,亦不觉惊奇,又许是浮笙与苏御卿都敛了气息的缘故,让人难以辨别身份。 现实世界里苏御卿在电视剧中看多了什么阴曹地府,本以为鬼界会阴森森的,却没想到鬼界看起来与神女宫也没什么差别,无非是人都成了没影子的阿飘。 浮笙对鬼界不熟,苏御卿就更没来过,唯独南溪所效忠的是鬼界长老,为了节省时间少走弯路,苏御卿压低声音戳了戳南溪胳膊道“这可出了我的地盘了,你来带路?” 南溪哑然失笑的点点头,虽说他也未来过几次,但路线上的确要比苏御卿和浮笙熟些,只是不知苏御卿究竟是想先歇上一歇,还是直接去鬼君那。 当下同是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们是先去住的地方,还是?” 苏御卿眨巴眨巴眼睛,看鬼界这情况她还以为鬼魂都不住房子。 “难不成这儿有住处?” 闻言南溪默了默,神女大人这个问题还真是有点令人啼笑皆非。 从凡界来的鬼魂用不用住房子是一回事,鬼界的鬼使们还有鬼族之人他们可与常人无异,亦不是阿飘更是有影子的,自然需得住房子。 将到口的话委婉了又委婉的思索后,才开口解释道“自然是有的,鬼族与其他族并没什么不同,而这些魂魄形象的都是凡间逝世的人,并非鬼族。” 苏御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鬼界还真有点意思,倒是她忘了自己神女宫里也有鬼族前来投靠为奴的鬼族人,看起来都没什么不一样,单看外表便看不出丝毫区别,唯有用感知才能判断对方来自哪族。 左右扭扭酸楚的脖颈,苏御卿身子往浮笙怀中一靠就打起哈欠。 “既然有住处,我们便先去寻住处歇脚,剩下的事儿还得再详细的计划一二,莽撞不得。” 南溪没再多言,奔波劳累三个月,的确该好好休息休息。 对付鬼界长老哪里的那么容易的事情,再加上苏御卿二人还想调查神魔大战的事情,不定会惊动鬼君,自是要先探好地形路线,做出更详细的计划方能将风险将至最低。 浮笙再度将人横抱在怀中,温声哄她入睡,一边示意南溪带路。 南溪撇撇嘴吧,早习惯了两人的腻乎。 看着是对儿可怜人的份上,他才不与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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