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    事情开始变得顺理成章起来,林岚刚登上公交车,一眼便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的身高让他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整个人开始变得变得立体起来,她甚至能看清他衣服的颜色,深灰色的毛衣,黑色的裤子和鞋子之间是洁白的袜子,抓住拉手的手指苍白修长,他微微侧脸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嘿,早上好啊。”林岚硬挤到他身边,扬起笑脸打招呼。    他好像被吓了一跳,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艰难的语气说道:“早啊,小姑娘,你不去上学的吗?”    林岚差点被气笑了,这个人每次见面好像都需要一点重新启动的时间。    “今天是周日,而且我已经工作了。”    “是吗?”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上次的泡芙很好吃,谢谢。”她继续努力地找话题道。    “是吗?”他好像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林岚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而且她确实有些生气了。    好在他重启的时间结束得非常及时,低沉的声音含着熟悉的笑意:“所以你现在又要去那家店里买面包吗?”    “嗯,算是吧。”她松了一口气,胡乱地点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    “哈~”他的笑点有些莫名其妙,尴尬得林岚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那你呢,你要去干嘛?”林岚还是忍不住地反问道。    他含着笑看了她一眼,语气戏谑地说道:“我么,当然是去工作了,出门在外不容易,不多赚点钱怎么养活自己。”    “噫——”林岚翻了个白眼,不大相信他说的话。    “怎么?不相信,难道我看起来像是个游手好闲的人?”他故作严肃的表情有些可爱。    林岚一脸‘我很诚实’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对啊,一看就是那种整天不务正业,整天欺骗小姑娘感情的人。”    她不假思索地说完这番话,却发现他的表情突然阴沉下来,林岚第一次见到他生气的样子,手不知所措地抓住衣角,自己也觉得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妥当,这些平日里从来都说不出口的玩笑话,怎么今天就怎么也忍不住呢?    他看她瞬间就变得蔫儿吧唧了,有些不忍心地笑道:“好啦好啦,怎么又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本来还想吓唬一下你呢,算了算了。”    林岚有些跟不上他突然变脸的节奏,小心翼翼地问他:“你真的不生气?”    他笑得更欢了:“我生什么气?欺骗小姑娘的感情也得有条件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说是不是啊,小——姑——娘。”    最后三个字被他念得抑扬顿挫,林岚闻言更是又羞又恼,用力地攥住衣角,却怎么也凑不成个整句:“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了?哦,我要下车了,再见小姑娘。”他一副逗弄过她心情很好的样子随人流朝车门走去。    下车前,还不忘回头看着她补一句:“对了,别再揉你的衣角了,再搓就搓烂了。”    林岚立刻就松了手,但还是感觉到不少视线朝自己望来,她狠狠地剜了一眼他的背影,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好不容易熬到站,林岚被人流挤得跌跌撞撞的下了车,径直朝那个不太起眼的黑漆小门走去,洁白的扇面在经过这几次雨水的冲刷后依旧崭新如初,林岚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推门,门却纹丝不动。    今天没有开门吗?她紧张的心情荡然无存,甚至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木然转身,看着街上忙碌的行人,突然很想要和他们一样,有目标性的为自己的生活四处奔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无聊的生活进行了再次的放大延长。    今天的风有些凉,她裹紧外套,突然想起似乎快要入冬了。    她慢吞吞地沿着返回的路线走着,路过他刚才下车的的站牌,下意识得顿了顿,朝四处望了望,一眼便看到他站在不远处美术馆门前,旁边停着一辆搬家公司的车,他正微低着头,认真地和搬家公司的员工说着什么。    林岚心思一动,便朝他走去,走近后,他的声音也越发清晰起来,好像是在交代着什么注意事项,林岚看了眼美术馆里面,空荡荡的,上次那个画展好像已经结束了,他难道是美术馆里的工作人员?难怪上次会在这里遇见他。    “顾先生,您的画已经全部装车了,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林岚脚步猛然一顿,顾先生?    这时,他正好转头望向了她,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真巧啊,又见面了。”    林岚却顾不上和他寒暄,急急地想要问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你……”    他见她语气很惊讶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一切,从容地回答道:“哦,这是我的画展,见笑了。”    “那……”    “上次在画展上我是逗你玩呢。”    “你竟然是个艺术家?”林岚磕磕巴巴的,终于问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嗤笑了一声,道:“什么艺术不艺术的,混口饭吃罢了。”    林岚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旁边的车鸣了两声笛,他笑着对她说道:“好了小姑娘,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见。”    “再见。”    林岚低头反复默念着上次在画展上看到的那个名字,翻来覆去,甘之如饴。    顾子泽吗?    还是说,顾先生。    她突然觉得,以后都不想每次都只能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了。    Ψ Ψ Ψ    白凤偏着头看着面前正俯身专心修剪盆景的白色身影,忍了几忍还是出声打破了已经持续很久的寂静:“那姑娘好不容易想通了,刚刚为何不让椒图放她进来?”    那白衣女子闻言却不停手上的动作,极为小心地剪下最后一根杂枝后才答了句:“莫急,怕是时候还未到。”    她放下手中的剪子,后退两步细细看着盆景,朱唇轻启,却是问白凤道:“你可知为何民间单单好用椒图守门?”    “这……”    她似乎也不指望白凤能答得上来,又继续说道:“龙生九子,其第九子生性好闭,又最为温顺,忠于职守,故常被饰为大门上的铁环兽或挡门的石鼓,让其照顾一家一户的安宁。”    “若有朝一日,椒图不再喜好僻静,想去多沾染些凡间的烟火气儿,你说,这到底可行不可行呢?”    她回头看了眼白凤似是不解的样子,掩唇一笑道:“如此说来,倒也有趣。”    白凤觉得自己越来越跟不上蓁蓁的思路了,累觉不爱……    只见她轻拂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裙,又朝屏风后的黑暗中走去,宫灯的烛火轻晃了几下,室内也连带着忽明忽暗起来。    白凤咂咂嘴,觉得有些无趣,正准备飞回它的小巢里,却又听到她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渐行渐远……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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