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川跟着王府总管周全福慢悠悠地往前走。    白云川此人无论在曹太后临朝摄政还是在小皇帝亲政期间一直荣宠不衰,用他的话说是抛弃了作为男子汉的尊严深入敌人内部,为了姜氏叔侄忠心耿耿,小皇帝和摄政王当然承他的情,天下甫一大定就给他加官进爵的,太皇太后附带赠送他一位无比彪悍的夫人,谈及此事白大人只能含泪谢恩。    一连数日摄政王闭门不出,作为天子近臣,白玉川多少也知道些内廷辛秘,主要是她的娘亲被接二连三被人当作说客,据说对方软硬不吃,摄政王束手无策。战场上没吃过败仗的摄政王在情场上输了个底朝天,据说太皇太后追着那侍妾要封诰命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也不肯嫁给摄政王最后扬长而去,摆脱了一干护卫在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彻底失去踪迹。    念及次,白玉川低头看看手中的折扇露出悲悯的表情,这可是万金难求的孤品绢面檀香扇,百年前大文豪沈清的墨宝就在上头。白玉川又连抚几下扇面,跟它做最后的告别。堂堂一国摄政王,因为一个女子斗志全无,连带着他被十万火急地召进宫,还要折损自己的心头肉逗人开心,当臣子当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及至山泉居,总管周全福躬身道:“白大人这就到了,老奴告退。”    白玉川点点头,走过石桥,绕过稀疏的花木,他就见到了他本次游说的主人公。    姜绪侧身站在多宝阁前,手上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笺。不知他在看什么,总之不是奏折。白玉川想起了身上的重任,不知道是不是情伤受得过重,摄政王这次铁了心的要去就藩,他受皇上所托一定要劝得摄政王回心转意才行。    寒暄几句白玉川开始切入正题,他前后斟酌了好几天想出一肚子道理:“重南兄(姜绪字重南),大丈夫何患无妻,你那藩地穷山恶水没吃没喝的你莫不是想要去开荒,这个兴趣爱好简直比谢衡还要奇葩,以我看不如就呆在云楼城里,大行皇帝去得早,太皇太后膝下空虚,皇上毕竟年纪还小,你一走他们该觉得多么孤苦无依呀,皇上和太皇太后舍不得你,我……我也舍不得你呢!”白玉川一咬牙一跺脚说出让他自己掉一身鸡皮疙瘩的话,顺便拿出心爱的扇子递过去:“重南兄瞧瞧这把扇子……”    姜绪却心不在焉,迟迟没有接过他的扇子,放下手中密函,偏头问白玉川:“你之前说云楼城中许多女子都想嫁与我为妻。”    白玉川闻言收回手中扇子,他对这个话题当然十分有兴趣,接过话头眉飞色舞地说:“那是自然,只是你从前对这些没兴趣罢了。前次秋狝,献舞的均是世家闺秀,那些世家你是知道的,整天把礼义廉耻挂在嘴上,这样巴巴的让未出阁的贵女们抛头露面其实是于理不合的,还不是想要得你青睐一朝入主王府。”    白玉川继续摸着下巴回忆:“话说回来要不是沾摄政王的光我等哪能饱这种眼福,怎么,你突然开窍想娶一位王妃了么?”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头,他母上大人当说客当了好些日子,摄政王明明心有所属,莫非他怒发冲冠决定马上成婚忘掉那一位心上人……他脑中立刻脑补出一百八十章章回体言情话本……    半晌姜绪声音闷闷的说:“我想娶,也得人家想嫁才行。若我不是夏国摄政王只是一名普通男子呢?”    白玉川眼里精光四射,作为一个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公子哥,他几乎可以确定一桩了不得的八卦在向他招手,他马上即将听到姜绪的内心独白,白玉川忙掩住兴奋,握着扇子上下打量姜绪,眼里精光四射:“依我看来,就算你不是摄政王,那也是芝兰玉树,俊美无俦的公子一位,况且还有经世之才,就是性子冷淡些年纪略大些罢了。”    姜绪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太皇太后近来十分记挂你的子嗣,打算往你府里再送几个人。”    白玉川虎躯一震,他立即判断形势,拍拍胸脯诚挚无比地表示:“相信我,即便如此重南兄哪怕是以色侍人,你一笑倾覆邦国也是足够的。”    “只是……”白玉川的眼光在姜绪身上停顿了片刻,犹豫道:“吃软饭还得要硬功夫呀,重南兄!”    白玉川成婚之前是云楼城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倚翠偎红,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曾几何时他似乎也是有心爱的女子的,于是他一边倚翠偎红,一边惦记着那个不喜欢他的女子,这样的日子过久了老天爷看不过眼,给她配了个彪悍无比的老婆,如此这般整顿一番,现在的白大人穿上公服就去上朝,脱下公服就回家,昨日一切早如隔世,究其原因,白大人惧内。现下他跟夫人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太皇太后这时候往他府里送人岂不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么。    姜绪抚了抚那封密函,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他自言自语道:“以色侍人么,虽然生疏,但也不是做不得的活计。”    白玉川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惊天动地的咳起来。    另一头皇宫禁庭内也有烦心的人。    太皇太后闷闷地挥帕子,听戏提不起兴致,鸿胪寺那边人回话吕国春官府大司马薛大人此次来吕国的目的是为了给他们二殿下遴选夫婿。说起这个二殿下她也再熟悉不过,七年前三番四次差婚使来夏国求婚,当时她看中的人正是他的儿子如今的摄政王姜绪。吕国人那是海上的盗贼头子,谁愿意把儿子往火坑里推,不应承又怕海疆再起干戈,战火重燃……    戏台子上升平署的太监们嘈嘈切切地唱着,令人烦心。皇帝尚未娶亲,眼见夏国后宫是无人了,吕国二殿下的婚事让她一个老太婆张罗。她自己儿子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儿媳妇不知道呆在哪个角落里凉快呢,还要给吕国二殿下选夫婿,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摊上就摊上了呗,她依例一道懿旨下去,平时能说会道的诰命夫人们各个噤若寒蝉,迟迟无人出来应选。是啊,这可不比选秀女,诰命夫人们削尖了脑袋往跟前凑,给皇上当丈母娘是多大的荣光,说出去也体面,女儿将来有了出息得皇上看中说不定还能扶持就家里一把。    去吕国给人当上门女婿可不一样,高门大户里哪个儿子不是使劲栽培,出去当上门女婿,家族前头用的功夫可都丢到海里去了。    太皇太后也是养儿子的人,父母的心不指着有多大的出息,只巴望着儿孙常在膝下,叙叙天伦之乐就好了,要是儿子去吕国成亲,与父母再见面可就千难万难了,她成天里吃斋念佛的,叫她把谁家的儿子推出去填这个窟窿眼才好呢,这真是个难题。她也不能像废人曹氏那样点名道姓直接把谁家的儿子推出去,当年曹氏点选谢衡去吕国和亲现在还在被人诟病。太皇太后呼出一口浊气,摆摆手停了戏。    秋亭嬷嬷躬身上前搀扶住太皇太后低声说:“奴婢拙见,此事不比选秀,定要在内廷甄选。老祖宗何不把遴选地点定在天香楼,天香楼是夏国第一楼,一来显示咱们对这桩事情的看重,睦邻友邦,二来也别有特色不是,三来嘛此事与天香楼有关白大人定然会从中斡旋,他是个机灵人,一定能把差事办周全喽。”    太皇太后闻言这才舒展开眉头。    黎玳守在糖耳朵摊子旁,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    “殿下可别是受凉了吧。”怀真担忧地看着她。    黎玳赶紧捂住她的嘴:“别乱嚷嚷,薛大人说了我是出使夏国的文书女官,要叫邢大人。”她费了九年二虎之力才摆脱摄政王的人,好巧不巧春大人也在云楼城,她索性就在春大人的商队里面混吃混喝,摄政王再手眼通天难道要把吕国使者押在云楼城里么,等再过几天就可以同春大人一起回家。    怀真扁着嘴蹲了个身:“是,邢大人。”    怀真忙抽出袖带里的手绢给她擦拭衣裳上的油星子,黎玳继续打了几个喷嚏之后茫然地说:“别是背后被人算计了吧。”    怀真伸出手给她料理头上的珠花,笑着说:“谁敢暗算我们邢大人我第一个不放过他,不过您经常做亏心事,被人念叨还是有可能的。”    黎玳那眼睛瞪她,怀真立刻闭口不语。黎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小摊老板把糖面胚子扔入锅中溅起几粒油星,怀真眼疾手快拉着黎玳让开几步,“谢大人当心了。为了零嘴受伤不值当的。”    黎玳闻着香味吞吞口水:“不碍事的,这家的糖耳朵炸得透,又松软又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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