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怀焰一手扣着尘染手腕,另一只拦腰紧锁,头埋在她心口的位置死活不抬,尘染觉得自己就像被一只八爪鱼死死缠住般动惮不得,蛮横无理的撒娇大猫再度现身。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除了不说话看着也没什么毛病,兴师动众搞这么一出……    尘染弯弯嘴角,觉得这魔君心思确实挺重,那结界专门为她开放一般进来后居然还在,刚想破掉这个障碍,手抬到一半停了。    结界外冷的人心发颤,再外面是湿热的暑气,里面倒是意外的温度适宜,春暖花开的感觉,界面看似透明又有些流光溢彩的浮影时不时一晃而过,而且……安静,就像一种远离尘嚣的安然静谧,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尘染无意数着自己的心跳,觉得此环境较为舒适,更适合“严刑逼供”。    “你的心,跳的有点快。”寒怀焰收了收手臂,确定什么似的头埋得更深了一些,“以前从不这样。”    尘染:“……”    怎么和预料中的严刑逼供有些出入?虽然她常年心率稳定,但是谁规定的被抱得喘不上气不能心跳加速?    也许是寒怀焰太不按常理出牌,也许是自己法力释放过多,尘染有点懵。    “现在,跳得更快了。”撒娇大猫的话完全不通情理不和逻辑,并且随心所欲的发号施令,“说句话!”    流浪到天涯海角的心神被迫收回,下意识的想往后退,身体稍微一动就触发了逆反作用,此兽手劲凶猛,手腕捏碎似的疼,尘染拧紧眉心发出抗议:“宝贝,再不撒手,骨头要断了。”    抗议效果立竿见影,腕上的力量立刻有些动摇,却依旧固执地不肯放开,这严刑逼供的方式倒是很特别。    尘染盯着自己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左手斟酌许久,迫不得已以暴制暴,用力扯住寒怀焰的头发强迫他抬头:“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看清寒怀焰脸时尘染的嗔怪蓦然停了,揪着他头发的手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力道。    北世魔君一脸憔悴,目光呆滞,桃花眼下挂着两个醒目的黑眼圈,星辰眼底红丝密布,就像要沁出血。    别说美艳不可方物,就连人形范畴都要险些脱离。    呆愣片刻尘染什么都没想的脱口就问:“你这是怎么了?”    寒怀焰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也没有再把头埋进她衣服里,只是仰着头呆呆地看她。    他的感觉神经从见到尘染那刻开始麻木,把尘染抓在手中抱在怀里也没有彻底苏醒,喜怒哀乐更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若有似无的不真实。    尘染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手指狠狠弹了一下他的眉心:“是谁说等我回来就收拾我的?我以为迎接我的肯定是十大酷刑,憋二十天就想出目瞪口呆这一招?”    寒怀焰下意识闭了下眼睛,然后再缓缓睁开,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疼。    尘染的手指有点冰凉,弹完之后习惯性在他下巴上勾了一下,嘴角弯起一个宠溺的弧度:“你是不是想听我说,我回来了,任你宰割。”    仿佛长久以来寒怀焰只是在等这一句,当听到时又是那样的恐惧。    他和尘染共处过几百年,分开过一百年,错综复杂的情感交揉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最后自己一厢情愿得出“喜欢”的结论,以为尘埃终可落定,接着一切都以不可抗的力量脱离自己的掌控。    曾经那个任自己随意摆布的人突兀消失在眼前,第一次让他体味到什么是“患失”,紧接着生死之交的兄弟当众揭示他丑陋不堪的内心和残酷的现实,“患失”又加上了“患得”。    他何曾这样为一个人如此卑贱?    又何曾因为听到一句“我回来了”方能如梦初醒?    有些感觉终于开始复苏,空荡的内心被呼啸而过的五味杂陈填满,姗姗来迟的痛感一层层漾过全身,密密麻麻针刺般的疼。     尘染从没见过这样的寒怀焰,一瞬间几乎是狼狈得想立即错开眼睛。可已经来不及,仓促的举动、被禁锢的身体、过近的距离都让她不得不把寒怀焰脸上那种从“茫然”到“痛苦”的转变分毫不差的尽收眼底。    莫名的心颤,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尘染恨不得把那句不经过大脑的话原封不动的吞回去。    尘染向来懂得如何克制自己的情绪,此时却本能的低头亲了下他的眉心:“多大点出息。”    也不知是动作还是话语触到了这魔君的逆鳞,寒怀焰的面部表情忽然狰狞,就像是饿了十天半个月的野兽发现大餐时恨不得一口吞了的凶狠贪婪。    “……”尘染硬挤出一个笑容,“美人,你看起来要吃人……”    话音未落尘染瞪大了眼睛——他还当真扑过来上嘴就啃!    这一吻来势汹汹又猝不及防,尘染被压倒在地上,后背一阵钝痛,单薄的唇被咬了又撕、撕了又咬,唇齿间立即传来血腥的味道,牙关被野蛮顶开,舌尖躲闪半天还是被捉住,不出意外的被狠狠咬了一下……这是一场血淋淋的酷刑。    “我是没出息,你这个骗子,当初你就是想离开我……”寒怀焰发疯似的咬着她的脖子,“梦宇说我只是想霸占你,控制你,玩弄你,他说的没错!”    尘染刚刚从一个近似窒息谋杀的现场逃脱,又要被生吞活剥,她大口喘着气,大脑因为缺氧有点迟钝,一时不知要怎么回应这么直白的坦诚认错。    “我要在你每一块骨头上刻上我的魔咒!”    “我要惩罚你,我要把你关起来哪里也不准去!”    尘染:“……”    这话怎么听也没有认错的态度,还有点变本加厉的霸道不讲理。    北世魔君心比天高、胆比地肥,不止不思悔改还好大的气魄,尘染还没为之鼓掌,豪言壮语的人忽然面部表情一滞,猝然倒在她怀里。    尘染:“……”    上古剑灵居高临下对尘染挤眉弄眼,收起手刀潇洒破除结界,一脸志得意满:“主人,您不用担心,魔君的招魂令让我警醒,当判定您生命安全在未来会被威胁时,我有预先替您排除威胁的自主权利和义务,这一原则将大过您的一切禁令。”    尘染:“……你现在最好带着你的原则一起滚!”    情商缺乏的挽霜满腹委屈,始终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    无论如何挽霜确实帮了一点小忙,让寒怀焰彻底告别二十天以来的夜不能寐,被迫进入睡眠。    只是睡着了,或者说晕过去了也没放过尘染,双手紧抓着她的肩膀,怎么也扒不下来,失血过多加体力透支、尘染心力交瘁,再也不愿意动弹。    又召出挽霜,否决掉几个断手断脚的提议之后上古剑灵终于开了窍,挥挥手把两人一起弄到正殿卧房的床上。    尘染:“掌夜灯,再弄个结界,外面进不来也看不见那种,我要好好休息。”    “……”挽霜忍不住腹诽,“苍天无眼,我主昏聩,色迷心窍啦!”    尘染本来挺累的,可心事太多,又被迫和一块不讲理的牛皮糖鼻子对鼻子,实在是睡不着,脑子里闪过一大堆杂乱无章的东西。    耐心寻味的秦梦宇,一直没露面的欢喜,筹谋百年才现出一丝端倪的天裂妖兽,还有这个……磨人的北世魔君。    盯着寒怀焰的睡颜养了会眼睛,此人睡着了也不怎么老实,呓语着什么皱紧了眉头,尘染觉得有趣,按了按他的眉心。    抓着她的手劲蓦然松动,趁机挣扎了下好不容易翻了个身,寒怀焰也就着换了姿势,牛皮糖直接变成八爪鱼,从背后手脚并用缠住她,霸道又蛮力。    这场景并不陌生,他俩憋屈在雪梦山那小破屋时一直就是这么睡的,以前心无杂念,被压被抱都无所谓,眼睛一闭就能睡到第二天,睁开眼多半还能在床脚捡到半个“尸体”,现在只是被他的气味包围,居然有点喘不上来气,一时有些恍惚,想事情的方向彻底跑偏。    时过境迁,仿佛许多东西都变了,就连人也是。    在修罗洗魂阵里她和寒怀焰两个人都是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各自用一个真假参半虚实相生的“故事”混淆视听,都是活了十万年的妖孽,想骗谁都难。    但寒怀焰会追着她进修罗洗魂阵这件事情就很奇怪,以前这魔头对让他生气的事情只有毁灭,这次居然是带点救赎的感觉,欢喜也没杀。    这次虚空里走一遭出来之后寒怀焰更是怪得突破天际,咬牙切齿重复秦梦宇的话她听到了,字字泣血句句属实,这个魔头向来对她不怀好意,这次居然疯魔一样直言不讳,装也未免入戏太深,怎么想都不可能。    灵光一现尘染想到一件事,她上次回雪梦山为了让寒怀焰也尝尝被玩弄的滋味,在挽霜的挑唆下使了个小坏,单方面操纵了下寒怀焰的欲望,好像当时寒怀焰就不太对劲。    按照这魔君的个性根本就不会开口让她留在雪蒙山,绝对是先设一万个结界困住她再说,彻底落实今天的豪言壮语,查怨魂什么的肯定是直接抓住一群微云峰小妖严刑逼供,根本不可能做出让自己受伤这种蠢事。    一切都匪夷所思,寒怀焰用魔咒玩弄她欲望这件事做了几百年,难不成她只玩了一次就擦枪走火出这么大效果?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秦梦宇经常嘲讽这魔头的一个词——俗气!    跑偏的念头一骑绝尘拐弯到这儿终于停了,尘染差点笑出声来,眼下很多事情还等着她思考解决,可就在这一瞬间,仿佛一切都悄然远去,心里又空白又放松,这种情况千载难逢,于是放任自己在苍茫的精神世界自由漂泊了一小会,再然后,她居然就放松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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