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和你换。”　　　　“你吃过了。”她没接。　　　　他眯起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开口：“晨珀，你是不是欠收拾？”　　　　她倒是挺想顺嘴回一句“你预备怎么收拾我？”，不过想到上次吃的亏，这种口头上的便宜她就不占了。再加上还想让他去还小提琴，最后还是把盘子接了下来。　　　　他唇角勾了勾，又伸手将她面前的盘子取过去。餐桌上的气氛缓和了些，唐晗心里总归有些不爽，想开口再问时，手机响了。　　　　电话是耿硕东打来的，这个点若非重要公事，对方一般不会打扰他。　　　　“什么事？”　　　　“唐总，胡崇光刚刚转发了一条我们赛前演出的微博，你看了没有？”　　　　耿硕东说的这个胡崇光是国内非常有名的一位小提琴收藏家，据闻在他的上亿身家里，除开几处不动产，其他全部抖投资在小提琴的收藏上。　　　　他本身不会拉琴，但是对小提琴却非常有研究。　　　　“转发怎么写的？”唐晗有些不解，胡崇光虽然喜欢小提琴，但对古典乐却一窍不通，所以从来不对演奏会做出任何评价。　　　　“唐总，我建议你还是自己看一下吧。”　　　　“你先别挂。”唐晗点开微博，快速查找浏览，片刻后，他赫然抬头，看着餐桌对面的黑发女孩。　　　　“怎么了？”晨珀被他盯的不太舒服。　　　　他没有回答，朝电话那头的耿硕东说了句过会联系，然后挂了电话。　　　　晨珀觉察出了异状：“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女孩眉目似水，精美五官淡雅恬静，顶层餐厅柔和朦胧的光线下，那双黑瞳仿佛融入了星光，让被注视的人，有一种被重视着依赖着的错觉。　　　　她这张脸的欺瞒性太大，就算是他，也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以为她是个软纯的乖巧女孩。　　　　可后来才发现，她内心其实比谁都任性。　　　　他靠向椅背，白皙面容随着他的动作陷入了黑暗。他身侧的落地玻璃外，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了，在城市的高处看雪和在地面上看雪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晨珀被吸引了注意力，贴在玻璃上朝脚下的城市望去，却听到他问：“你和简墨准到底什么关系？”　　　　她回头，对上他阴郁下来的脸。　　　　她摸了摸鼻子，慢慢反问：“他不是你的朋友么，怎么问起我来了？”　　　　“斯特拉迪瓦里名琴1716，现今价值无法估计，原本应该存放在英国的阿什莫尔博物馆，却在国内一场名不见经传的赛前热身演出上出现，那个年轻的伴奏者究竟是何身份……”　　　　唐晗将手机缓缓推到她面前，声音里带上讽刺意味，眼神却逐渐锐利，“恭喜你，即将成为明天行内的头条人物。现在，请你告诉我，如果你和简墨准不认识，为什么他会将一把这么名贵的小提琴借给你？”　　　　“为什么？”唐羽琦一边朝脸上敷面膜一边表达自己对自家那只傲娇货的不屑，“问得倒是理直气壮，和他有干系吗？真是的！”　　　　电话这头，晨珀开了免提，将手机搁在厨房吧台上，准备给自己做早餐。　　　　其实唐羽琦对晨珀和唐晗的事，也不是全然没感觉，只不过一个是死党好友，一个是亲哥，加上两人从来没正式踏出那一步，所以她也不想太多去干涉。　　　　她了解晨珀，如果她有需要一定会和自己开口，而她也一定会全力帮她。只是一些事，连晨珀自己都尚未决定，而唐晗的态度，她这个做亲妹妹的也几乎看不懂。　　　　要说有意思吧，这几年他单着的时间可不长，要说没那意思，这么多年下来了，也没见他对谁真正上过心。　　　　假如说这是喜欢，这种喜欢的方式连唐羽琦自己都不敢恭维。不过眼下，这不是她最关心的部分。　　　　“说真的，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唐羽琦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所以对那位简先生的举动更无法理解。　　　　依之前那些事，见面装不认识她就已经够诡异了，居然在送礼、派人跟踪甚至出借名贵小提琴的同时私下连一次都没找过她，到底算几个意思？　　　　晨珀叹气：“他不用主动找我，声世正跟他谈合作，只要我还在声世一天，碰见的次数只多不少。”　　　　就像这次，她明明想借着唐晗的手将小提琴还了，那则微博一出，唐晗从她这里要不到答案，次日居然直接约了简墨准饭局。　　　　她是在下班的路上直接被拽进车里的。那真的是拽，她好好走在路上，他的车从后方过来，一个急刹拦在她面前。　　　　他推门下车，冷着脸，二话不说就揪着她推上副驾，替她系上安全带，还捏着她下巴在她唇上强硬的吻了一下：“乖一点！”　　　　他速度实在太快，一吻即退，还替她关了车门，晨珀扇出去的手直接打在了车玻璃上。　　　　被调戏的晨珀：“……”　　　　手真痛……　　　　她刚来得及揉了揉手掌，他已经从另一面上了车，再然后……她就莫名其妙被带去和简墨准吃饭了。　　　　###　　　　那是家她从没去过的法国餐厅，整个餐厅只有两桌，一桌一个房间，据说一晚上只接待这两桌。　　　　晨珀刚进房间时还在担心这家餐厅是如何保持盈利的，在看清房间内沙发上坐着的人时，才明白今晚她最该担心的是她自己。　　　　简墨准身边只带着方谌一人，两人原本正在说话，他见到跟在唐晗身后的人时，目光微有停顿，随后缓缓看向唐晗。　　　　唐晗脱下大衣朝身后服务生递去，冲简墨准勾唇一笑：“我觉得她应该亲自来道谢。”　　　　晚餐的餐桌席位依用餐的人数而定，今晚的餐桌是四人方桌，方谌选了离她最远的对面坐下，唐晗和简墨准分别坐在她左右侧。　　　　悬在他们头顶的水晶灯明澈剔透，他的每一根睫毛她都清晰可见。　　　　一瞬间晨珀又有些恍然，似乎这还是在欧洲，是刚和他认识没多久的时候。　　　　他吃饭总是很安静，动作缓慢优雅，甚至在她挖鹅肝酱时用力过猛将整块酱弹到他胸口时，仍能不疾不徐的擦掉衣服上的污迹，并取过罐子亲手替她挖好并均匀的涂抹在面包上。　　　　那时她曾为这种优雅风度动心，后来才明白，所有男人的类型里，这样永远不惊不乍保持自己惯有节奏的男人是最深不可测，最应该敬而远之的。　　　　晨珀正发着愣，一块已经涂好鹅肝酱的面包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递到她面前，简墨准那双深色的眼正静静看着她。　　　　晨珀心里微颤，下意识就接了过来：“谢谢。”　　　　简墨准只淡淡点了点头，方谌笑着道：“你是该和先生说谢谢，那架小提琴原本是这次拍卖的神秘压轴，现在为了你提早曝光了！”　　　　晨珀知道这个时候不接话才是正确选择，然而最后理智还是被激动颤抖的情绪击败：“真的是Messie吗？”　　　　简墨准觉察到了她的情绪，眼底掠过一丝诧异，随后朝她缓缓摇头：“那架是仿琴，不是真的。”　　　　“仿琴？”她感觉自己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可是一位很有名的小提琴收藏家公开宣称那架琴是真品！如果只是仿琴，怎么可能达到那种水平！”　　　　“是么？”简墨准笑了笑，那是个细微而浅淡的弧度，若不仔细看，根本觉察不到，“那架的确是仿琴，真的Messie还在博物馆里，它是藏品，不可能被私人拥有。”　　　　“原来是仿的……”其实唐晗给她看那则转发时她就隐约觉得这不太可能，但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希望这是真的。　　　　Messie之所以珍贵，因为它是斯氏琴里唯一一架从未被人使用过的小提琴，它在不同的收藏家手里流转，拥有几百年的光阴，却又保持着全新的琴身，它是争议之琴，传说之琴！　　　　倘若这把是真品，那她就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使用Messie的人，这种事情哪怕只是想想就令她心潮澎湃。　　　　方谌见她沉默，忍不住开口：“仿品也分层次，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这架小提琴的价值远超乎你的想象。”